第十一章
皇后的赏花盛宴从日出爬到了日上三竿。
纵然是体力再不济，众位女眷也不敢离皇后的队伍太远。
林水此刻倒是有些佩服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后娘娘了。
相比队伍后面那些爬个山就差点要了她们命的夫人小姐们，皇后的体力比她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等到观心寺的弟子打开寺门迎接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
今天不是说好了有贵女降临吗？可是他看见的，分明只有前头这几位女子还算贵重，后面的那些哪里还有半点贵重的模样？
一个个妆容糊在脸上，额上泛着不知是汗还是油的颜色，衣服沾满了尘土，领子里滋滋的往外冒着热气，表情更是恨不能将舌头整根儿揪出来晾着，看上去像是遭了很大的罪。
这幅景象也是难得。
小和尚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连忙施礼，“阿弥陀佛，方丈正在禅院等着各位施主。”
皇后沉稳的回礼，也不端架子，“劳烦大师引路。”正想找个人一起携手进院，回头一打量队伍，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立马给这幅景象起了个好名字：残兵败将。
难得的是，有一人还稳稳的站在她身后，气不喘脸不红，一动不动好像冰雕一样。
皇后徐徐笑道，“魏王妃，与本宫先行一步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默默无闻的林水。其中不乏嫉恨的目光，例如一品督查院左督御史家的小姐安琢玉，她本来是抱着当容王妃的心思来的，如今皇后压根没注意到她，当然是又急又恼。
林水束手走出队伍，垂首道，“儿臣才疏学浅，还怕皇后娘娘怪罪儿臣无趣。”
“魏王虽说不是本宫亲生的，但也是本宫的皇儿，你是本宫的儿媳妇，一家人面前就不必自谦了。”皇后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再者，本宫见诸位夫人小姐都乏累了，实在不忍心拽着她们与我去禅院见方丈，不如让各位先行去庭院里休息片刻，那里已经备好了茶水。”
听到皇后这么说，队伍后面的几个马上将脖子伸直了，假装自己还很有体力的样子。
“妾身不敢，愿与皇后娘娘一同前往”。众人连忙齐声高呼。
虽说皇后是体恤她们辛苦，可也很有可能是埋怨她们养尊处优，是以现在不论多累都得硬挺着。
这时，林水作揖指着一个人道，“儿臣瞧着，那位小姐像是个玲珑的人，不如让她陪着皇后娘娘前去，省的儿臣无趣扰了娘娘的兴致。”
皇后“哦？”了一声，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被林水指着的人身子微微一抖。
皇后瞧着她，这姑娘穿了身桃粉色的衣裳，衣裳边缘滚着白色的绣边，打扮不至于太过艳丽；至于样貌，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颜色，很是顺眼。
“这位小姐是……”皇后问道，神色中带着几丝真假难辨的欣赏。
女子赶紧出列，“参见皇后娘娘，小女是李太保家的女儿，李烟霏。”
“李烟霏？”皇后瞥了眼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林水。
“是，皇后娘娘。”
“那你可愿同本宫一起，去智德方丈的禅院问道？”
李烟霏哪有说不愿意的道理，忙点头，“小女欣喜，谢皇后娘娘。”
说罢，李烟霏很是机灵的走到皇后贴身宫女的身边，低声道，“让小女来吧。”然后，主动的搀扶起皇后，低着头不再说话。
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相携向禅院走去。
临走前，李烟霏低垂的眼眸从林水身上划过，平日温和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众人见皇后和李家大小姐走远了，方才敢叽叽喳喳的出声。
看来，李烟霏已经比她们先迈出了第一步，而这一步当然要得益于林水。
只是林水什么时候和李烟霏有了交集？
安琢玉扭头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疑惑。
林水注意到她的凝视，款款一笑又落落大方的冲她做了个揖，自行向庭院里布席的地方走去。
樱红比安琢玉还要不解。
“小姐，你干嘛要推荐那个李烟霏啊？白白便宜她了！”
“你家小姐我难道不是一直与人为善吗？”林水笑道。
“正是因为您一向不爱抛头露面，这次却主动向皇后娘娘推荐她，奴婢才觉得奇怪呢！”
“樱红，你说，如果如夫人得到王爷一世的恩宠，后果会怎么样？”林水悠悠道。
樱红咕哝几句，“她本来得到宠……可也没怎么着啊！”
“对，她再怎么得宠，这辈子也威胁不到我的位置。我是林家大小姐，她是戏班子里的戏子，这是根深蒂固的东西，所以不论王爷多喜爱她，于我的地位而言都是无碍的。”
“这话是没错，可是又跟李烟霏有什么关系？”
“她？她不同。她是李太保的女儿，如果有朝一日她进了王府，王爷宠爱她，我又会如何？”
“您的意思是……她会威胁到您的位子，取代您做魏王妃？！”
林水悠悠道，“我虽然不在乎这王妃之位，可是只有这个位子方能让我在魏王府里逍遥度日，不用去操心我未来的处境和我母家的安危，但若失去这个屏障，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再如此安逸。”
“可是，您已经是魏王妃了，她也该死心了。如今有您举荐，在皇后娘娘那露了脸，日后许给容王爷做正妃也不错啊！”
林水冷笑一声，“在李烟霏看来，这就是错！是天差地别的错！也许这几年我们都是平起平坐的王妃，看不出差别，可是有朝一日，我们将会是君臣之分。”
樱红瞪大了眼。
没错，等过几年，皇帝驾崩后，以魏王的势力，登基为帝的极有可能是他。
到时，小姐会成为皇后，而李烟霏本来也可能成为皇后，届时却是要屈居人下。
她本来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盛名，又自小跟魏王熟识，怕是很久之前就做着当皇后的梦，如今却莫名其妙的被小姐横插一脚，小姐又不得王爷的宠爱。。。。。。
如果换做任何人，哪怕有一点机会都会抓住吧？
樱红走在林水的身边，凝眸看着她，“所以小姐……您之所以从不与后院的那些夫人争，是因为……”
“因为，她们不值得。”林水说的极轻，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樱红暗自叹了口气。
世上最可悲的恐怕不是输，而是你从来不在敌人的眼里。
她的小姐，看似很温暖，从不对人发脾气，有时却会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林水继续道，“而李烟霏，如果她被皇后看中，做了容王妃，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成为魏王的女人；假使最后她嫁不了容王，你觉得，依王爷谨慎的性格，会纳一个曾经与容王有交集的女子吗？“
“小姐看似帮了她。。。“
林水微微一笑，“我当然是在帮她。你看那些女人嫉恨的眼光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