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布卜见拉基塔醉得步履蹒跚、摇摇晃晃,急忙走了过去,向他行过吻地礼,然后站起来,接着又是一番善言赞扬。拉基塔眼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人,起初一惊,问道:
“喂,小伙子,你是哪个部族的?”
舍布卜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知道面前这位醉汉就是宿敌拉基塔,急忙再次跪下行吻地礼,然后回答道:
“主公,我从辛南·本·哈里赛那里来,有要事相禀。”
拉基塔说:
“安拉为公子辛南祝福!他的手下人拉米阿昨天才从我这里回去。”
“是的,主公,我在路上碰到了他。拉米阿告诉我说,他在你府上住了七天,他非常感谢你对他的款待。拉米阿是我的好兄弟,他告诉我说你要聚集各地的阿拉伯骑士,我特来向你报告敌情,以便早做安排。自打阿卜斯人离开也门,我们的主公辛南就派出了侦探监视他们的情况,而且一直等待着与他们交战,但期你也借机为白德尔部族人报仇。辛南主公派拉米阿到你这里来之后,有几个人向辛南主公报告说,你又派为你牵来千里驹的穆赫泰里斯去了阿卜斯部族,要他提着安塔拉的首级来见你。其实,阿卜斯人已认得穆赫泰里斯,第一个认出他的就是安塔拉的哥哥舍布卜,而且舍布卜已经把他抓住,还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直到他承认了自己的全部所作所为。那穆赫泰里斯说他把千里驹牵到了你这里。安塔拉听后,下令将之一阵毒打,然后将之捆在山上。从那天起,安塔拉便带着一伙人要到你的家园来,以便把千里驹从你手里夺走。辛南主公听到这个消息,担心你会遭到他的暗算,更怕你中他的哥哥舍布卜的计谋,于是派我来传达这个消息,让你提高警惕,请你派出人马,把守住各个路口,以防舍布卜偷袭,但期能把舍布卜抓住杀死。主公,我认识舍布卜,他是一个人形魔鬼,一旦来到这里,谁也休想从他手中逃生。在阿拉伯各部族中,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主公,凭你的生命起誓,假若你带上这些人马出征,再与海尔斯·本·加萨尼的大军汇合,不管是安塔拉、舍布卜,也不论是其余的阿卜斯人,他们谁都休想活命。”
拉基塔一听,醉意顿时从头脑中消逝,说道:
“阿拉伯后生,你这番话说得我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你有所不知啊,我却担心这匹千里驹来了。我手下的人多得很,即使安塔拉带上一千骑士来袭,任他们猖狂行事,也不能把我奈何。可是,这匹千里驹却让我费尽了心思。我派了许多人去守护它,以免安塔拉这个魔鬼再打它的主意。小伙子,既然你来了,我有个想法说给你听听。”
“主公大人,你是大军统帅,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如果想法很好,我定全力去办。”
“我想让你带上二十名家仆和十名骑士,负责给我看管我那匹宝马,直到我们这里再也听不到阿卜斯人的消息为止。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杀死安塔拉·本·舍达德。等我们既保住宝马,又杀死了劲敌,我们的愿望也便完全实现了。阿拉伯兄弟,你看如何?”
“主公大人,你的想法很好。只要你们的这块土地每天总是有人来,对那匹千里驹的保护就十分重要,尤其要防止那个魔鬼舍布卜的偷袭。我对那个魔鬼十分了解,我们都害怕他。正如头人所知,我们曾与阿卜斯人比邻而居。如果舍布卜这个魔鬼和他的弟弟安塔拉一起到了这里,定会把这里弄得鸡犬不宁,就是一百个人守着千里驹,也都会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即使他们个个是英雄好汉,人人武艺非同一般。凭天房起誓,我真担心舍布卜这个魔鬼赶在他弟弟的前面来到这里,而让安塔拉及其手下人埋伏在一个什么地方,趁夜幕掩护围着我们的帐篷群转。依我之见,你们今夜应该提高警惕,直到天亮。太阳出来之后,我出去搜寻那个舍布卜,把他抓住,送到大人面前,听凭大人处置他。如果大人想开心取乐,就把他捆绑在帐篷群当中,或者把他吊起来,好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看热闹,然后用箭将他射死。到那时,我们再也用不着担心他会伤害我们,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受太平了。”
拉基塔留心细听完舍布卜的话,说道:
“好主意,你就来安排我们今夜的行动吧!你看怎么好就怎么办!我的骑士们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你就带着这些家仆来保卫我们的家园吧!你可以睡在帐篷之间,或者睡在拴千里驹和洪骓的地方,一直坚持到天亮,再听听有什么消息传来。”
说罢,拉基塔吩咐家仆们听舍布卜的指挥,然后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听过舍布卜那番话,头脑昏昏迷迷,究竟是谁扶着他进了帐篷,自己全然不知。拉基塔进了帐篷,躺在褥子上,便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拉基塔离去之后,舍布卜站起身来,拍了拍巴掌,留下三名家仆,然后对其余的人说:
“表兄弟们,你们都累了一整天了,回你们自己的帐篷睡觉去吧!我刚才对头领说的那番话,只是想提醒他一下罢了。从现在起,五天之内,安塔拉及其伙伴们还来不了这里,你们只管安心休息,一切都会太平无事。”
舍布卜选的那三名家仆也都已喝得醉醺醺的,完全分不清黑夜与白天。其余的那些家仆离去之后,舍布卜将三个人领到拴马的帐篷门口。片刻后家仆送来了饭菜和美酒,舍布卜吃饱饭,将酒杯放在身旁,斟满酒,一杯接一杯地畅饮起来,直到喝得有几分醉意。他想起朋伴,禁不住泪水簌簌下落,边喝边吟诵道:别离亲与友,心乱泪不干。
夜来无眠意,哭号复长叹。
无缘弃离我,幸灾敌欣欢。
回忆手足情,每每绽笑颜。
远离众友朋,愁眉伴苦脸。舍布卜哭成了泪人,身旁的三个家仆急忙好言劝慰,舍布卜方才止住哭声。家仆说:
“你只管放心,我们的主人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心满意足。”
舍布卜对他们说:
“表兄弟们,我们的愿望难以实现啊!因为我的主人很凶狠,外号蒙面人,我害怕一旦回到他那里,他会杀掉我。我完成这次任务,向主人辛南报告结果之后,我就弃离家园到麦加去度过余生了……”
就这样,舍布卜边想边编造呓语胡话讲给他们听,直到三个人昏昏欲睡,整个村庄的灯火全都熄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进入了梦乡。舍布卜再看看那三个家仆,发现他们已经睡得像死人一样,不时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见此情景,舍布卜站起身来,迈着虎步,轻快而无声,片刻便来到了拴马的帐篷。舍布卜望去,见伺候两匹马的家仆睡得死死的,盖着他的那件外袍,戴着他的那顶烟囱帽。舍布卜蹑手蹑脚走近那家仆,取下外袍和帽子,拔出匕首,朝那家仆的脖子上刺去,顿时见那颗头颅离开了肩膀。随即,舍布卜缓步走近千里驹,打了一个千里驹惯听的口哨,起初千里驹一惊,仅过片刻,便认出了舍布卜,发出嘶鸣声,同时四蹄舞蹈起来。舍布卜解开缰绳,牵着两匹马向村外走去,来到他白天打量好而且没有巡逻的路口,然后骑上千里驹,牵上洪骓,在夜幕掩护下,向着安塔拉及其伙伴们所隐身的谷地飞驰而去……
[0447]有喜有悲
安塔拉及基拉德家族的骑士、阿密尔·本·图非勒截获了新娘的驼轿,将她带往谷地,让新娘从驼轿上下来。他们仔细一打量,见那位新娘面目姣好,体态婀娜,天生丽质,风姿绰约,美胜艳阳明月,亮若朝霞,似下凡天仙,又像王家公主,脖子上戴着绿宝石与红玛瑙相间的项链;陪送她的姑娘们个个亭亭玉立,容貌俊俏,秀目含娇,楚楚动人,妩媚不让新娘。骑士们望去,无不由衷赞叹。
不过,骑士们无心留恋那些美女,边考虑自己的安危,边谈论舍布卜的事情,不知不觉白天过去,夜色降临。他们吃饱喝足,各自抱着美女交欢起来,心中全然不想达尔穆人会有什么行动。
安塔拉自打千里驹被盗时起,一直心绪不宁,没有与阿卜莱共枕同眠过。那天,他看见新娘麦哈丽娅那样千娇百媚、明艳动人,禁不住欲火中烧,便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直至舍布卜带着两匹宝马回来。
打更骑士看到舍布卜,立即走去报告安塔拉,说舍布卜牵着千里驹和洪骓回来了。安塔拉听后欣喜不已,一跃而起,走去迎接舍布卜,问其情况如何。舍布卜把在拉基塔·本·泽拉来那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安塔拉讲了一遍。舍布卜讲到他如何花言巧语骗过拉基塔,终于获得拉基塔的信任,把看管马的任务交给了他,还讲到如何用呓语胡话借酒将拉基塔的家仆灌得醉入梦乡,又怎样将那个看马的家仆杀掉……之后,舍布卜对伙伴们说:
“弟兄们,我们要在天明之前,趁夜深人静之时逃离此地,免得敌人的马队追上我们,让我们遭遇意外灾难。因为这里是达尔穆部族的土地,各部族的骑士英雄全都集中在这里,兵强马壮,我们难以抵挡。再说,我们还对我们的家人放心不下,不知道沙姆兵马把他们怎么样了,因此赶快回去为好。”
安塔拉听舍布卜这么一说,觉得主意甚好,转过身去,对他的父亲说:
“父亲,舍布卜所言极是;不然,我们只有清算了拉基塔的罪过,才能离开这里,即使他有千军万马在手,也不在话下。拉基塔定会带人来追我们;不过,他和他的手下人无力与我们对抗。”
这时,舍布卜走去把千里驹的缰绳交给安塔拉,安塔拉随即飞身跃上马背,其余伙伴将女人们扶上驼轿和马鞍之后,相继上马,离开那里,登程上路,他们恨不得插上双翅飞离而去。夜色黯然,他们跨越荒野山川,未等天亮,已经走得离达尔穆大地很远很远……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拉基塔·本·泽拉来的情况。
鸡鸣时分,拉基塔从朦胧醉意中苏醒过来,回想起舍布卜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千里驹,禁不住神慌意乱,未等天亮,便像受惊的豹子一样从褥子上一跃而起,急匆匆走出帐篷,来到委托舍布卜看守千里驹的帐篷前。他发现那几个家仆呼呼大睡。拉基塔高声一喊,那几个家仆从醉意中惊醒,然而神志仍然不清。拉基塔问:
“那个法札拉人呢?”
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凭安拉起誓,主公,我们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把我们带到这里之后,对我们说:‘你们都累了一整天了,都睡觉去吧!等你们醒酒之后,我来叫你们守夜,我再去睡。’主公,我们听他的命令,就睡觉了。你叫我们,我们才醒过来。”
拉基塔听他们这样一说,自觉事情不妙,说道:
“只怕这个人不是来自法札拉部族,也不是辛南的手下人,而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到我们这里玩耍阴谋来了。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
“主公,说真的,我们也弄不清他的名字。不过,他告诉我们说他名叫‘加米阿’加米阿:音译,意为“集聚者”。还说他的主人和他开玩笑,经常喊他为‘穆哈迪阿’穆哈迪阿:音译,意为“骗子”。”
“哦,原来如此!他的主人管他叫‘穆哈迪阿’,真是名副其实,他到我们这里来就是行骗来的,而你们不明白他的话,更不知道他的话中有话。”
说罢,拉基塔走到拴千里驹和洪骓的帐篷,没看到两匹马的影子,却见喂马的那个家仆已是身首分家,血流满地。拉基塔惊呼:
“加米阿啊加米阿,安拉决不会让你与你所喜欢的聚集在一起的!你这个该诅咒的女人养的!”
拉基塔眼见人被杀,马失踪,心悲欲碎,难过得直咬自己的手心。他知道那是安塔拉的哥哥舍布卜干的之后,更加恼火,他把十八个兄弟召集在一起,把发生的事情向他们讲了一遍。众兄弟听后心神不安,心慌意乱,拉基塔对他们说:
“兄弟们,这个魔鬼多次袭扰我们,我们都未能防备住他的阴谋,也没有能揭穿那番鬼话。这个魔鬼之所以敢来我们这里,定是得到了我们的准确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他,仿佛他诡计多端,早就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似的。”
弟弟哈基布对他说:
“拉基塔,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那千里驹你不能随意驾驭,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你起初喜欢上那匹马就是错误的。我们一起开往阿卜斯部族家园,将他们连根儿拔掉,把他们的家园夷为平地,把他们的牲畜、财富、妇女和孩子全都抢来。只要做到这一点,那安塔拉、千里驹不都听你使唤了吗!如果天赐我们和海尔斯·本·加萨尼的大军以胜利,谁也没有办法将他们从我们手中夺走。”
正当他们谈论舍布卜如何用计谋把千里驹和洪骓盗走之时,忽见三个人从旷野走来,他们风尘仆仆地来到拉基塔面前,行过吻地礼后说:
“主公大人,你有所不知,马里克公子的新娘被劫持走啦,新娘的陪送财宝、男仆、女婢也都被抢走了,护送新娘的骑士们被杀死啦……”
拉基塔听说新娘遭劫、财宝被抢、骑士丧命,不禁痛苦万分,自感大难临头,众兄弟无不怒火燃烧在胸膛。拉基塔对众兄弟和族中的头人们说:
“阿拉伯头人们,你们要好好保卫村庄、帐篷、骆驼和妇女孩子们,说不定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让我们在所有阿拉伯人面前丢丑。”
听拉基塔这样一说,达尔穆部族的所有人都去守护自己的家人和骆驼去了,村中被一片恐慌气氛所笼罩,他们在进村的各个路口安排了侦探。随后,拉基塔及其弟兄们带着骑士们进入海杜德山谷,在那里住了几天几夜,召集各部族人马,结成了一支大军。拉基塔知道盗马之事是舍布卜及其弟弟安塔拉所为,而且知道如果追击安塔拉会遇到危险。因此,拉基塔派弟弟哈基布去堪达部族首领古尼那里,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去泰米姆部族,把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的首领,请求头领带兵前来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