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泰里斯是一个勇敢分子,凭借自己的勇敢,什么大事都敢干,不畏任何艰险。他形容丑陋,有一张酷似魔怪的脸。他是当时的一位奇人,足智多谋,机灵善断,只因为他听说拉基塔的女儿天生丽质,面目姣好,亭亭玉立,身段苗条,故深深爱在心中,甘愿冒此大险,好与姑娘结为百年之好。
其实,拉基塔知道穆赫泰里斯并不配当自己的女婿,因为拉基塔是一位大英雄,而穆赫泰里斯不过是个山间窃贼而已。拉基塔心想:“我先把你抛入死亡之海,你的爱情之梦也便随之破灭了。”
命运之神让拉基塔与穆赫泰里斯之间一拍即合,穆赫泰里斯甘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于是来到了阿卜斯人居住的地方。说来也巧,他在溪水边上的帐篷里便见到了安塔拉,用编造梦境的计谋,花言巧语,取得了安塔拉的信任,在那里住了多天,和舍布卜一起照料安塔拉的那匹千里驹。穆赫泰里斯发现与千里驹最接近的就是舍布卜。有一次,舍布卜要去见安塔拉,穆赫泰里斯没有跟他去,而是对他说:
“主公,你去和那些头领们一起喝酒,而我是个穷光棍儿,不配与贵客们坐在一起,我就不去了。对我这样的人,不必客气。”
这几句谎言又骗过了舍布卜。由于穆赫泰里斯与舍布卜一起照料千里驹,舍布卜和他熟悉起来,从不怀疑他说的话。一天夜里,穆赫泰里斯对舍布卜说:
“主公,你睡去吧!今夜我替你喂安塔拉的千里驹。”
穆赫泰里斯本想在那天晚上杀掉舍布卜,但见舍布卜一阵风似的离去,自感杀舍布卜无望。当他想到安塔拉时,不禁怕意中生。安塔拉去阿密尔·本·图非勒那里赴宴迟迟未归,舍布卜走去看安塔拉,人们也都已进入梦乡,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千里驹,心想:“何不趁此机会骑上千里驹连夜逃生呢?”想到这里,穆赫泰里斯披上舍布卜驯养千里驹时常披的肥袖长袍,戴上舍布卜那顶烟囱帽,束上舍布卜的腰带,俨然一副舍布卜的相貌,走去解开千里驹的缰绳,牵出帐篷,走出村庄,来到旷野,随即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舍布卜从安塔拉那里回来,一找“加必尔”,却未见其人,又急忙去马棚一看,千里驹的踪影全无,不禁一声大叫。舍布卜把人、马失踪的情况对安塔拉一说,安塔拉顿时酒意消失,两眼通红如火炭,一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去看阿卜莱。
安塔拉爱自己的千里驹胜过爱阿卜莱。人们说,在安塔拉看来,阿卜莱比他的灵魂还宝贵可亲。但安塔拉知道自己的幸福全仰仗着千里驹,依靠千里驹实现自己的种种心愿。我们曾提及安塔拉常用奶喂他那匹宝马。有一天,堂妹阿卜莱责备他说:
“堂兄,你喝醉了酒时佯称爱我,并以我的生命起誓什么‘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阿卜莱更可贵的了’。可是,我看你把马看得比我还重,有奶先给马喝,却把我抛在后面,这是为什么呢?”
话未说完,阿卜莱已是泣不成声。眼见堂妹落泪,安塔拉心疼不已,随口吟诵道:待骥礼有加,劝妹熄妒情。
须知千里驹,食料必当精。
挥剑入战场,宝驹建奇功。
若无马得力,父宅半文轻。
爱你在心田,似血流体中。
今鲜宝马渴,以备他日用。
但得黄尘起,扬鞭打冲锋。这是阿拉伯人的习惯,平时精选良驹宝马,以备战时派用场,因此关心宝马胜过关心自己的妻子儿女。相传有一位骑士英雄,与堂妹订了婚,给了堂妹的父亲许多钱财作为聘礼。骑士的这位叔父对他说:“贤侄儿,你给了我这么多钱,安拉为你祝福。不过,我不想为我的女儿要这些聘礼,只要把你那匹马给我就行了。”小伙子听后沉默不语,不知如何是好。当他久久不开口说话时,堂妹望着他,对他说:“喂,堂兄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呀?难道我还不如你那匹马?连将一匹马当作聘礼都舍不得?”小伙子听堂妹这么一问,便开口吟诵了一首诗:辔头叮当响,至爱入心田。
右手握长矛,鞍上绽笑颜。
激战众敌攻,马救我脱险。
战时你随我,靠马保平安。
一旦离坐骑,身遭铁骑践。
敌人设埋伏,纵马把敌歼。
一日跃马出,得胜无悬念。兄弟俩一番思考、分析之后,舍布卜一跃而起,换上衣服,对安塔拉说:
“你就不要再等着我了,我不达目的是不会回转的。”
说罢,乘夜色撒腿向旷野飞奔而去……
[0443]自投罗网
舍布卜走后,安塔拉坐在家中,陷入忧虑与沉思之中,使他感到最难过的是齐亚德家族人和类似的敌人、嫉妒者的幸灾乐祸。过了一些时候,他又为舍布卜担心起来,心中甚感慌乱不安,于是带着伙伴,骑着马向着旷野走去,察看舍布卜回来时可能走的几条道路,遇到往来的行人,便向他们打听舍布卜的消息。
有一天,安塔拉带着伙伴们照例外出。当他们离帐篷很远的时候,安塔拉想到自己的种种经历,不禁诗兴大发,顺口吟诵道:雨润吉兹谷,大地披绿装。
万物渴得解,我渴心已慌。
身别故乡久,思火燃胸膛。
亲朋与邻里,相聚多欢畅。
鸽子咕咕鸣,勾我心忧伤。
心境各不同,相差若霄壤。
群鸽若像我,眼泪可流淌?
虐待吾者众,亲友通街坊?
常人斗一魔,我面千魍魉。
齐亚德家族,祸根非寻常。
偶来麦加客,噩梦经一场。
拉比阿窃喜,奥马拉乐狂,
舍布卜未归,谁解我惆怅?安塔拉吟罢诗,放眼朝荒野望去,忽见一个人呼喊着朝他跑来,势似洪水下山,又像是一只惊逃的公鳦鸟。安塔拉以为那是舍布卜回来了,不禁心花怒放,说道:
“他一定带来了可靠消息!”
随即调转马头,向着来者飞驰而去,众伙伴策马相跟,争先恐后。可那不是舍布卜。当他们接近那个人时,齐声向他问好,表示热烈欢迎。那个人向他们回礼问安,然后问他们:
“阿拉伯头人们,这里可是阿米尔部族人的家园?”
“是的。”安塔拉及伙伴们异口同声回答。
“阿卜斯部族也住在这里,是吗?”
安塔拉问:
“贵客呀,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说:
“我有事找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
安塔拉听来者提及自己的名字,欣喜不已,立即走近那个人,详细问其来意,期望他能帮自己解除心中疑团。安塔拉仔细打量,发现那个人两腿细长,裤管卷到膝盖,面孔黝黑,眼珠碧蓝,生相奇异。安塔拉及其伙伴们看到那副相貌,无不感到惊异。
安塔拉说:
“小伙子,我就是你要找的安塔拉·本·舍达德,恭喜你凑巧如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安拉默助你如愿以偿。如果你受到委屈,我们替你消忧解愁;假若你欠下什么债,我们替你还钱;你若想在这里落户,我们就吸收你为我们的伙伴。”
那个人听后说:
“主公,你有所不知,我是个窃贼,打小没吃过一口合法的食物,也没有一夜不盗他人的钱财、马匹或其他东西。我不仅对你实话实说,还常在众人面前这样炫耀自己。一个不敢冒险的人,众人就不会把他看作英雄豪杰。骑士之王,就在这两天,我听说达尔穆部族有一匹马,名叫洪骓,听说那是一匹宝马,奔驰起来如飞云,脚踏崎岖如履平地,可将繁华夷为废墟。我想如若把那匹马弄到手,就可实现暴富愿望,于是冒险潜入达尔穆部族家园,但没有找到盗马的办法,他们那里宾客如云,难以下手。我在那里住了十天,都没找到机会,因为我发现马的主人爱马如命,夜下伴马而眠,而他的家仆则日夜与洪骓形影不离,严加守护。盗马不得手,令我失望万分,于是想回家去了,但我不甘心,仍惦记着那匹宝马。我听说你有一匹良驹,如今已经到了拉基塔·本·泽拉来的手中。据说,拉基塔给了那个盗马贼许多钱财。我想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伤心,自然对那拉基塔恼怒万分。我想再冒一次险,把那匹马弄到手,将之还给你,定可以弄到一批钱财,足够我养家糊口。之后,我便去了他们拴马的地方,发现弄到那匹马不难,但我没有动手盗之。我想:‘如果我与拉基塔为敌,他会把我杀掉;如果我对他耍阴谋,欺骗他,骑马离去,他会将我抛弃,说不定会把我赶到旷野上去,让我四处流浪,这岂不是拿性命和青春冒险哟!我应该赶快去报告千里驹的主人,然后带他去索回自己的马,说不定他还会带着熟悉马的习性的驯马人来,我就可以和驯马人一起去牵马。如果有追兵追击我们,骑士之王可为我们断后,我们的愿望必能如期实现。’想到这里,骑士之王,我就拔腿来到了你的面前。我把情况都告诉你了,现在就等你安排下一步的行动了。”
安塔拉听来客这么一说,心中十分欣喜,脸上也绽现出了笑容,遂对来客说:
“阿拉伯头人,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塔拉转过脸去对父亲说:
“凭安拉起誓,舍布卜要白白辛苦一趟了。如果他现在回来,我就不回家去,立即从这里去达尔穆部族家园,让那拉基塔自饮自酿的苦酒,给他以应有的惩罚。等等看,如果舍布卜今天和明天仍回不来,我就带着基里尔一起去。”
来客说:
“阿拉伯头人,既然驯马人不在,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到了那里,我把马牵出帐篷,即使那是一匹莽原雄狮,我也全然不怕。”
安塔拉说:
“阿拉伯兄弟,驯马人不在这里,打探千里驹的消息去了。如果他一两天不回来,我这里有能替代他的同胞兄弟。”
说罢,安塔拉想带着来客回帐篷去,就在这时,忽见一名骑士风尘仆仆从旷野而来,奔跑如飞,简直就像一只公鸵鸟,边跑边高声喊着:
“骑士之王,骑士之王,抓住这个窃贼,抓住这个骗子!盗千里驹的那个‘麦加来客’就是他!值得庆幸的是他自投罗网,正好将他抓获。他这次来想把你杀掉……”
安塔拉一听,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伙伴仔细打量那位呼唤者,认出那是舍布卜,大家欣喜若狂,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塔拉望着舍布卜,说:
“舍布卜,你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个可怜的人,致使你给他这么大的罪名?那个麦加来客是白肤色,而这个人是黑脸儿呀!”
舍布卜说:
“这都是阴谋,全是骗局。你若怀疑我的话,就让他把他的衣服扒掉,真相立即大白。”
舍达德立即离鞍下马,上前一把扒掉窃贼的衣服,果见他周身白皮肤。见此情景,安塔拉惊诧不已,当即拔剑出鞘,想走过去削下盗贼的首级……
[0444]细说原委
那窃贼失声大喊:
“骑士之王,刀下留人!你的千里驹是我偷的,我将把它还给你,在你面前忏悔。”
安塔拉问:
“可恶的窃贼,你把千里驹藏在了什么地方?”
“主公,那千里驹现在拉基塔手里。拉基塔答应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我,把我弄得神魂颠倒,结果他的许诺是谎言。他又叫我到你这里来,我来了,落在了你的手中。”
说来话长,这里有一段极为奇妙的故事。
眼前这个盗贼就是穆赫泰里斯·本·纳希卜。他乘舍布卜、安塔拉外出之机,偷走了千里驹,直奔达尔穆部族,把马牵到拉基塔·本·泽拉来的面前。
拉基塔眼见千里驹,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立即送给穆赫泰里斯锦袍一袭,并在自己的帐篷旁为他搭起一顶帐篷,给他送去所需要的一切家什,还给了他许多钱财。
拉基塔想把千里驹当作自己的坐骑,但未能如愿,因为那千里驹性烈,谁也无法接近它,不论是奴隶还是自由人。千里驹眼见周围人生地不熟,寂寞难耐,只要有人接近,它便一脚将之踢死,一连九人丧命在它的蹄子下,那里的人谁也不敢再凑近它,只能像看凶猛的雄狮那样,远远地望着它。见此情景,拉基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慌神乱,低头暗自思忖:“凭安拉起誓,弄来这匹马,白白辛苦了一场,什么目的也没达到。”
拉基塔的弟弟对他说:
“这件事就算白费神了。应该设法让这匹马忘掉它的骑手,让它和另外一匹马一起出出入入,然后看看受不受你骑用;如果仍不受用,只有抛弃它了,弄一匹更好的马来。”
拉基塔一听,觉得弟弟的话很对。达尔穆部族家园有一匹宝马,名叫洪骓,属于一个名唤木夫里吉·本·沃萨卜的人。努阿曼国王得知此消息,便派一名侍卫去找木夫里吉买那匹马,结果被主人拒绝,且主人说不卖给任何人。洪骓的主人写了一封信给努阿曼国王,信中有这样的一首诗:君欲买洪骓,心情可体谅。
甘愿出让宝,谁如此大方?
宝马不能卖,信告富国王。
良驹奇功在,神亦荫儿郎。
洪骓不出售,劝君弃幻想。拉基塔十分喜欢千里驹,又去说服了洪骓的主人木夫里吉·本·沃萨卜,终于买来了洪骓,随后将洪骓与千里驹拴在一起,试图借此让千里驹忘掉自己习惯生活的那块土地和骑手。从那天起,拉基塔大部分时间里陪伴着千里驹,并和盗马的穆赫泰里斯一起亲手为马调料送水。
拉基塔对穆赫泰里斯说:
“兄弟,你如果能把安塔拉和舍布卜的两颗人头给我提来,我就送你和我的女儿入洞房。凭主起誓,我说话是算数的。你如果已经满足于我给你的钱财,你就可以离去了。你若想做我的女婿,那就按我的要求去办。”
穆赫泰里斯立即回答道:
“遵命!我一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不过,这件事千万要保密,既不能透露给自由人,也不可告诉奴隶。我把舍布卜和安塔拉的首级给你提来就是了。”
“那里的人已经认识了你,你怎么再能返回那里呢?”拉基塔担心地问,“他们曾和你一起吃住了许多天啊!”
“主公,这种事我早考虑过了。我可以立即去改变我的外形,再来见你,你就认不出我来了,不管不是自由人还是奴隶也都不会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