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英手中继续做活,心里却烦乱了起来。多半是小孩儿贪玩跑远了……大概不会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可是他还带着玻璃瓶子呢,去哪里玩不是应该先回到家里把瓶子放下再出去么……
她虽然勉力向好的方向去想,依然不敢忽略,终于忍不住,擦干净手换了大衣服准备出去找一找,哪怕是为自己放心呢。
门响。有人推门进来。
郭红英才想放下心,一脸如释重负,准备开始盘算,怎么好好惩罚一下这小孩儿,让他知道乱跑是不对的,让自己担心更是不对中的不对……
她脸上才现出的微笑凝滞了。
双眼已经辨认出来,进来的这人身材不高,是个儿童无疑,却……不是郭金海。
一个穿了一身蓝色新衣的小男孩,常和郭金海玩在一起,好像姓“韦”的孩子,怯生生的问她:“姐姐,郭金海在不在?”
郭红英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姐姐也正想出去找他那,他没有和你们在一起玩啊?”
…………
郭红英先去了冯家。
“没看见呀!”董阿姨很惊奇:“孩子不见了?”
郭红英急得眼眶有些红了:”冯薇薇也看见他了!他一出门正好遇到冯薇薇去我那儿!”
董阿姨也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毕竟这事儿已经在郭家发生了一次。不会这么……她究竟更镇定些,劝郭红英“别慌,好好找找,男孩子贪玩……”
又说:“薇薇出去了还没回来,我让她一会来就去找你。你也回家看看,说不定你离开这会儿你弟弟就已经回去了呢!”
…………
郭红英面色发白,只觉的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消散在黄昏的晕光下。她勉强从冯家离开,上身一阵摇晃,腿一软,连忙扶住了墙。
不会的……不会真的跑丢了的……
弟弟,那么机灵能干懂事贴心的弟弟,智商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强的弟弟,怎么会丢掉了呢……
他还说,能记住姐姐的气味呢。
他还说,最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呢。
帮着自己做家务的弟弟,
为了自己可能受到委屈,跑去黑政府部门电脑的弟弟。
喜欢吃白菜,悄悄把肉跳出来,笑起来好像小狗一样,带着黑亮眼睛的弟弟。
……相依为命的弟弟……怎么会,怎么能找不到了呢。
郭红英脸颊上一缕凉意,然后,才昏昏沉沉的意识到,这是流下了眼泪。
她狠狠地摸了一把泪水,腿脚,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门——就在眼前。
郭红英觉得自己,竟然有些不敢推开。
…………
门里无人。
显然。
郭红英一刹那间好像疯狂一样找了屋子里面上上下下,甚至床底——门里没人。
院子里他喜欢的角落,没有。
屋子里他偏好的窗前,没有。
床上,没有。
地上,没有。
郭金海就是突然化作了一只猫,也不会在这样地搜索中不被看到。
郭红英的眼泪一串串落。
夕阳中,晚风起,天大地大,只剩下一个人。
…………
这是冯薇薇匆忙跑来时看见的场景。
她站在门口,却似乎被什么气息阻挡住了,怎么,也走不进去。
还是郭红英抬头看见她先开口:“你看见我弟弟了么?”郭红英问,没有发现她的声音嘶哑还有些颤抖。
冯薇薇看着她脸上的期待,竟说不出话来。狠心地摇了摇头。
郭红英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冯薇薇跑过去扶她,她的面部深深埋在手臂里,声音似哭似笑:“我真恨自己。”郭红英说。
冯薇薇心下恻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好朋友并肩坐在午后的阳光下,谈男人,谈未来,谈心事,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紫藤花味道的下午,在记忆中还如此清晰,却又似乎再也不会出现了。
…………
郭红英已经站起身来,冯薇薇有些小心的打量她,她面色居然已经看不出异常:“我不能在这里等,我得出去找一下,问一下,说不定……能够遇到呢。”
冯薇薇口上顺着郭红英的话:“是啊,听说还有人家的小孩不见了三天,自己跑回来的,小金海肯定也能……”
她心中却更清晰的意识到……恐怕很难。
下棋的大爷说:“我家闺女回来给我拜年了,我今天没出去啊!你家孩子丢了?”
一起玩耍的小孩说:“没看见郭金海啊,所以小韦去找他了,他还没回家呢?”
住在街口坐着打毛衣的李大娘说:“有印象!那小孩抱着个玻璃瓶子什么的,我还纳闷这是去哪呢,后来……后来我想起来家里的糖没收好,就先回去了,没看见啊……哎呀!那时候街上好像还看见向家丫头了,说不定她看见什么,你去问个看?”
向晚霞吃惊地看着找上门来的郭红英和陪着她的冯薇薇:“郭金海丢了?!怎么会!等等,你说是今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