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记”的老客户们又兴奋了一把,河田四鲜可以分开来买了!那些特别喜欢黄鳝的,特别喜欢泥鳅的,满足之情无以言表,得到消息后即刻飞奔抢购,来得晚的便只能看着那一溜的长队望而兴叹,但又不肯就此离去,便无奈变作了那长队的又一个小尾巴。
直到一男子走过冲大家伙儿作揖,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黄鳝和泥鳅都卖完了!明儿请早!---不过鱼片儿和虾子还有不少----”
便听队伍里人们三三俩俩说道:“我都排了小半时辰了!能空手回去么?”另一个答道:“算了,明儿早点来吧···”又一个说道:“买点鱼片儿也不错,这家不愧是正宗的,比那些都好吃!螃蟹也比西街那家的酥香!”就听后面一人指责道:“你咋能往别处买去?人家晓记琢磨出来的东西自然得在人家晓记买!”·····
只见那男子又作揖朗声说道:“真是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们东家说了,为了回馈诸位,特地又琢磨出了新品种,下月初一发布!如果家里有不吃麻辣的,有想尝尝新花样的,还请各位早来!”
人群便炸开了锅,有人算着时间,哦,不就是三天后?我能来!有人赶忙说我得回去跟我家老婆子说说,她也能尝尝这晓记的口味了!有人喜形于色,我家爷要尝到这新鲜,这下又能多得赏钱了!也有人琢磨着得马上回去给自家老板报个信,看这次能不能先于晓记推出新口味!
这头阿曼却正在捣鼓着“新口味”,她有好些时候不再送货了,只窝在家里搞“创作”。
这会儿,只见她一脸好笑地看着小白鼠,催道:“姐?”
晓萍颤巍巍地拿起一个来,脸皱巴地像个满褶儿的包子,放到嘴边,又落下,害怕犹疑道:“必须要我试?真要我试?你就不怕把姐吃出个什么毛病来?”看着阿曼坚定地摇头,哀呼道:“我能不能推了这份差事啊·····”
“莫忘了,这差事可是你打败了无数竞争对手抢来的!”阿曼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扁嘴道:“咱签过文书的哦····你要违约,可得赔我钱!”
“连自己姐姐也算计!臭丫头!”晓萍拍了拍阿曼伸过来的手板心,心下狠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
便把手上那东西往嘴巴里一塞,闭着眼睛嚼起来。
阿曼便目不转睛紧张地看着她。
晓萍的脸部肌肉一下放松下来,大眼睛一睁:“好吃!没想到蜂蛹是这个味道!”
“哈哈,我说的没错吧····”阿曼顿时放下心来,又说:“等明年春天,我们还能做蝉蛹、做蚱蜢,做蝗虫!一样好吃!”
便见晓萍一头栽倒在饭桌上死活不肯起身来。
“好啦好啦,亲爱的老姐···我不消遣你了····再试试这个!”阿曼哈哈大笑着又推出一碟子来,仔细一看倒都是小鱼儿小泥鳅,不过红红绿绿的颜色,让晓萍也不敢掉以轻心。
“哎呀,放心啦!---这都是水果蔬菜浸泡的····喏,橘子味的!香葱味儿的!藿香味儿的!”阿曼开心笑道,这才是下月初要推出的新品呢,那些奇怪的虫子,还是等把民众的神经培养的粗壮点儿再说吧!
“阿曼--阿曼!”便听院外有人叫着,一个姑娘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却是海兰。
海兰不等阿曼吱声,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熟门熟路捻起盘子里的黄鳝段便咬了一口,大惊小怪叫起来:“呀呀呀,这是个什么味道!”又闭着眼仔细地分辩了一下,却是想不起来,便张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曼。
晓萍在桌子底下踢了阿曼一脚,真是不长记性!忘了上次被那福临酒肆的人骗啦?这些东西能随便让人吃的吗?又不满地瞪了眼海兰,这些天总往这里跑,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阿曼倒是对姐姐温和一笑,姐姐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这晓萍啊,还真是疑心病重,草木皆兵,人家海兰是那样的人嘛,多乖巧甜蜜的小姑娘啊!便看着瞪着惊喜疑惑的圆眼睛望着自己的海兰,笑道:“没吃出来?”
海兰便憨憨地一摇头,撒娇道:“曼姐姐快告诉我!这是个什么味道!”
“呵呵,自己想去!”阿曼一点她的额头,关切问道:“赵婶婶的病,好些了没?”
“唉,还是老样子!这些天吃着药调养着呢,我浑身上下都是股子药味儿!”海兰便提着袖子给阿曼闻味道,又忧心说道:“我爹说,要再不好,就带着娘去州城问名医!可是我娘,死活不肯····”
“我看赵婶婶,定是想多省些钱吧····海波这下可要花不少钱了···”这次乡试,海波排名一百二十六,听起来不怎么样,实则在李家村却是了不得的轰动新闻,人人都说这外来户怕是要出个人物了,平日里对这家挑剔欺压的便也收敛了不少。赵家叔叔婶婶俱是欢喜非常,想着等开了年便送海波到嘉州城的竹节书院,这束脩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啊。
海兰便半是骄傲半是忧愁地答道:“是啊,最近我们家的伙食可是差了不少----可不是我计较哦!呵呵,只要想着哥哥日后能中了举人,我便什么都不怕!”
阿曼便刮了刮她的小鼻梁,笑道:“有这么个妹妹,我看海波是必须头悬梁锥刺股了吧!”海兰跟着嘻嘻笑了两声,便不好意思拧了拧手绢,低着头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阿曼姐姐---你这儿,还缺人吗?”
“怎么?你也想来?”阿曼想了想,答道:“要不,你便跟着我姑姑去送货?只是,不光要送货,还得负责叫卖兜售呢,这天天的跑可是辛苦,你····能行?”
“行的行的!”海兰忙忙点头,又顿了顿道:“我能去几天再歇息一日吗?我想····隔几天便陪我娘一天····”
“呵呵,成!难得你这份孝心!”阿曼心下叹息着,不管哪个时代,生病总是件能拖垮一家老小的大事儿!听说这赵婶婶总是心悸,可别是心脏病啊···
“哎,阿曼你也来看看!”正说着话呢,宋氏一阵风儿一样旋了进来,自从每天能包个几十斤的活儿,宋氏便连地也不种了,租给了方老大,一心挣那“轻巧”钱儿去。
“又咋了?”阿曼便跟着宋氏到了厨房,宋氏指着一角的烧柴道:“这天越发不好了,三天两头的下雨,山上的树枝儿潮乎乎的哪能烧?你看,干柴就剩这么点了,你说,咋办吧!”
阿曼也发起愁来,这每天的烧柴着实是个问题,这个时代,就是一家人烧水做饭用的柴薪干草都是个紧俏货,更别提她这么大规模一天还要做几十斤的食物了····宋氏又特别看重这样东西----她的着急阿曼也知道,每天都要熬上三回药,烧柴的重要性对宋氏而言,不亚于药效。
晓萍便对阿曼说道:“要不,我上各家问问去,看能不能买一些来?”扭头看见海兰,便道:“对了,你家人口少,烧柴可还剩的多?”
海兰很是急人所急,忙道:“有的有的,我家柴房里,还有的几十捆呢!晓萍姐姐,你去别家问问吧,我马上让爹给送些来!”便急忙转身离去。
“这丫头倒是不错,真个热心肠!”宋氏便夸了夸海兰,心想要是我能有个这么可爱娇俏的女儿就好了···唉,这些药吃了多少时间了,总也没有动静···心下又有些黯淡。
阿曼见状倒是猜出一二来,安慰道:“三婶你也莫急,这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再说,我听人说要放开心怀,不要老是纠结紧张,一放轻松,就怀上了····”那辈子好些人不都是结婚好几年才有的孩子么?这种事情,放轻松才好。
宋氏就好笑地看了眼阿曼,扯扯她的头发包包,道:“看看说的这些话!听着倒像个比我年纪还大的人说的····”便噗嗤一笑:“小姑娘家家的,这些浑话可不能乱说,仔细人听见了说三道四!”
到了傍晚时分,倒是赵海波挑着一大捆干柴来了,见着阿曼便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先匀这些给你···我娘天天熬药,也得用···”阿曼便笑着道谢,给他结算银钱,又拉着问赵大娘的病情。
便谈到了海兰做工的事儿,海波愧疚道:“都是因为我,娘舍不得那药钱,还非要自己采草药去,如今我妹子····唉!”叹息一阵,想了想又道:“阿曼,我担心海兰累着---这丫头自小便没做过什么活儿,要不····要不····对了!”说着眼睛一亮,满怀希望看着阿曼道:“你这里可是需要账房?这给大家伙儿结算工钱,计算成本,做账册什么的····不得需要个人?”
阿曼便掩嘴笑起来,今儿这两兄妹怎么个个都要来这里打工啊?见海波被自己笑得不好意思,才玩笑说道:“我们这才几个钱的结算啊,哪就能用上账房?你可是未来的大官老爷,我们可不敢使唤你!”
海波便一本正经道:“阿曼可别这么说,折煞我了!现如今我也才是个秀才,千里之遥如何敢擅谈?只愿埋首苦读,能早日挣出个微薄前程,也不枉父母妹妹今日之辛苦!”
阿曼不禁叹道,还是现代的书生好做些,虽千万人挤那高考的独木桥,可出路却有千万般,哪像现在这些学子,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希望,那鸡皮皓首仍在赶考的不是没有,在这条漫漫长路上穷尽一生是何等的悲壮!
当下道:“也不要拘泥于科举,人生千百种姿态,各有各的精彩!”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似乎不太吉利,赶紧又道:“嗐,我瞎说的,海波你可别往心里去,妹子祝愿你一路顺遂,早日登科!”
海波倒是腼腆一笑,道:“阿曼你实在是太过谨慎---如果你这里需要人写写画画,倒可随时找我····”
说着便告辞离去,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我想起我们家还在太原府住的时候,便见有人烧煤烧炭,那东西倒好,不拘刮风下雨,只要不淋湿了,一小块便能抵过好些柴草,也不知咱们这里有没有此物---你们家这么用柴禾,早晚把全村子买遍了也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