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买快来挑啊，又大又甜又新鲜的桑泡果，好吃的桑泡果咯······”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两个娃娃占据小小的一块青石板，夹杂在一溜菜蔬布匹农具小玩意儿的队伍中，两篮桑葚覆着几片碧绿的桑叶，映衬着紫紫红红，分外惹眼。
此时正是彭远明扯着嗓子叫卖着。阿曼哪？呃，阿曼童鞋张了几次嘴巴，实在不好意思出声，正缩在一旁热切地盯着来往路人，巴不得每一个都过来称上三斤五斤。
可惜好一阵子了，也没个顾客。
不过，声音倒是不少：
“哟，还有桑泡卖哪！”“嗨，我们这集，还真是什么都有卖的！”“呵呵呵”两位农妇相携路过，新奇的惊叹飘过来，又笑着离开，连衣角都没留下一片。
阿曼心底倒是有些窃喜，看，评价指数不错，看来还是有市场的，又有些期待起来，犹豫再三，便也期期艾艾地随着彭远明打起广告来：“来看来买，新鲜的桑泡果哟！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绿色食品，健康保证，无污染无添加，纯绿色的桑泡果哟！”
彭远明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阿曼。
阿曼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怎么样，我叫卖地可还好？”
彭远明努力闭上那快要塞进一个鸭蛋的嘴巴，勉强说道：“你喊地忒突然，吓我一跳···那个，要不还是我来？”
“不用不用，我觉着喊出声来，这也没什么嘛！”阿曼觉得自己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兴奋极了，可随即——
“娘，”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那桑泡明明是红的，那人为啥非说是绿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唉哟你快闭嘴！”一个大婶对他们歉意一笑，拖着个垂髫小娃娃迅速冲进了人群。
额？这次轮到阿曼嘴巴塞鸭蛋了，回头尴尬地一瞅彭远明，抱歉道：“要不，还是你来？”
彭远明忍住笑，点点头又开始卖力地推销起来，可是除了一两个问价的，鲜少有人问津，更别提售卖了。
阿曼心里一阵嘀咕，随着太阳的升高，逐渐焦急起来。
终于又一位好奇的大叔在摊前驻足：“嗨唷，竟然桑泡也能有卖？”那惊奇的语气与之前的一摸一样，“这可咋卖的？”
“大叔大叔，三文钱一斤的！要多买还有优惠！可以试吃，不甜不要钱！”阿曼也不等彭远明吭声，抢先把价格调低了两文，心里庆幸：好在没有成本，拣一分是一分！
“呵呵，呵呵”大叔却只奇奇怪怪意味不明地干笑两声，大步迈向别的摊位去了。
“怎么回事嘛！不买也说说为嘛不买嘛！”阿曼被打击地五脏六腑生疼，负气地嚷道。
扑哧！一位路过的阿婆忍不住笑出声来，阿曼便像遇见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拉着人讨教。
“你们这俩娃，啥不好卖，非要卖这桑泡！”阿婆热情地指点迷津。“咋呢？”阿曼一头雾水，莫非这东西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这懵懂的语气倒引得旁边一路人笑起来：“这东西遍地都是，想吃摘去便是，还要拿钱去买么？又不是钱多得发霉！”
另一路人人也笑道：“啊呀，长这么大还是头回看见这有人捡桑泡卖的！这娃娃们还真是敢想敢做！哈哈，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那阿婆便嗔道：“你这王柱子，年纪一大把，恁地嘴巴还那么毒！”说着两人倒聊上天把阿曼这边给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竟是如此？阿曼看着路人甲乙丙丁混进人流，顶着一双大眼失神地看向彭远明，彭远明努了努嘴，耸耸肩，一副“我可劝了的，是你说要试试”的表情。
日近正午，集上的人也散地差不多了，阿曼和彭远明拎着满满的篮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来的时候觉着篮子太小，生怕桑葚装少了不够卖，回的时候沉沉地坠在手上，却显得格外的多，哪哪都是，看得人心烦。
彭远明顶着低气压，走三步便看看阿曼的脸色，犹犹豫豫地不敢开腔。最后倒是阿曼自己不耐烦了暴躁地说：“有话就说！别老盯着我，又不是脸上开了花！”
“呃，那个阿曼···”彭远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也别太在意，卖不出去也没浪费不是，咱们还可以吃的····”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到你倒牙！”阿曼生气的时候，柳眉倒竖，可怕的样子倒是和她娘一样！彭远明心道，倒也没生气，瓮声瓮气地继续道：“我们也不要吃那么多，吃不完还可以喂猪！”
啊~~~~阿曼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追着彭远明气道：“谁是猪？谁是猪！你才是猪！”
这么一打闹，心里的抑郁之气倒是去了不少，彭远明嬉皮笑脸地蹭上来问：“可是高兴点了？”阿曼才难为情地点点头，心里后悔道“自己多大的人了，竟然迁怒到一个小孩儿身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转念又想“莫不是因为现今十一二岁的身子，所以性情也自动调整到这个年龄段？”罢了又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天啊，怪不得人都叫我粗线条，这时候都还能东想西想！”
说着便垂头丧气惭愧不已地问向彭远明：“是不是觉得我特差劲？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脑袋发热地跑来卖这玩意儿？倒连累你起个大早又走这么远的路？”
彭远明看她沮丧地快要哭出来，便掩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答道：“才不！我从来没卖过桑泡，还觉得新鲜的不得了哪！都没人卖过哪知道好卖不好卖？试试总比啥也不干强吧，万一能卖出去呢？”一见阿曼耷拉着脑袋更是羞愧的模样，赶紧又说：“本来今天我就没什么事的，赶集倒是我正喜欢哪，你看那卖转转糖的了没？我以前还转到过一匹马！可惜今天没带钱，不然就露一手给你看看了！”絮絮叨叨地想要把阿曼引到别的事上去。
可阿曼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步一顿地踢着小石子儿，埋着头喃喃自语：“可是我真的觉得今天糟透了！”
彭远明没听清阿曼的话，忙凑上来：“怎么？还念叨着哪？无事无事，这东西本来也没花钱买，就当我们来集上耍了一遭就是！”说着捞了一把桑葚往口里塞：“喊了大半天，嗓子里都要冒烟了····这桑泡真甜！阿曼，你也快吃点！”说着便朝阿曼嘴里送过几颗。
阿曼苦笑地张嘴接过，一言不发，彭远明便亦步亦趋兀自自责安慰着：“都怪我不好，我本来想到了的···怪我没提醒你，这来集上的人不是咱们村的就是王家村、齐家沟、樵山坝的，谁村里没有几棵桑树哪，自然····自然也就不能花钱买咱们的·····你别气了哈·····”见阿曼猛地一回头看着他，有些发虚道：“·····不是我诚心不提醒你····实在是，你那时说试试看····我不想给你泼冷水····试试也是好的不是？万一真有人喜欢呢···”
阿曼却不管这些，目光闪亮，兴奋地重重一拍彭远明的肩膀，道：“啊呀，你说的太对咯！”彭远明哎哟一声，揉揉肩膀，疑惑地偏头看着这大力女怪物，还没等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就听阿曼又说：“那咱下次找处轻易吃不到桑泡的地方卖去！”
“啊？”彭远明顿时垮了脸，这我还劝是不劝？真是纠结万分。
阿曼言罢倒是脚步轻快了不少，自我安慰想着：“我这第一桶金，原来竟是条宝贵的经验，倒也——算值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