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傍晚时分,如期而至,瓢泼一般落在芙蓉镇上,仿佛不像是春雨。
马长堂用过晚饭后,便靠在太师椅上,听雨兴叹。马然为父亲亲手沏了一杯热茶,马老爷接过茶,道:“这雨下的急,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这几日,汶河上下怕是少有商船来歇脚了。”
马然宽慰父亲道:“昨日刚河祭,那些远来瞧热闹的客人,眼下只怕都挤在客栈等雨停哩。雨不停歇,他们也走不成的。”
马然袖中早藏好了写给父亲的告别家书,他打定主意,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迟早要走,不如选择在这暴风雨里走,来个痛快。
马长堂挥手催马然回房陪王寰,道:“早些让我抱到小孙才是正道。”
屋外的疾风猛雨,虽有雨具遮拦,也掩不住马然被打了半身湿,马然心底期望,这场雨能够洗涤他心中对亲人的愧疚。
王寰知留马然不住,早在房内备为其备好行李,此刻正暗自祈祷自家相公一路平安,待见马然半湿的身子挤进屋内,便控制不住情绪,她颤声问道:“不能再等几日,待雨停歇了再走么?”
马然用被雨淋湿的衣袖擦了擦脸,湿冷的袖子让他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快意,他对王寰讪笑道:“早迟要走,再留几日,徒生枝节,反为不美。”王寰明白马然所说的枝节是怕被眷家之情牵绊,便不再劝他。
马然将备给父亲的书信交给王寰,向王寰深深一躬,提起行李,转身出门。
引儿正靠在床上思索少爷早晨跟他说的话语,他仔细回忆马汉三的猥琐模样,心道:怎看也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少爷莫被他骗了。
正此时,房门被一推而开,卷进一股风来,吹得烛火摇摇欲熄:原来是马然来了。
马引儿见马然半湿的身子,慌忙起来,抄了一块干布,便要为少爷擦拭,马然阻住他。
马然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囊递给引儿,里面放的是这些年他自己积攒的银子,马然道:“莫要出声,这些银子你留着,若去龙门寻到小倩她们也不怕寒酸了。”马引儿接过银袋,正要追问马然为何走的这般匆忙时,马然已转身出门,只身扎入了茫茫的雨夜之中……
暴雨让马家众人浑然听不到马宅大门已被马然悄悄打开。马然迅速来到旁边杂屋那边,正要推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马汉三恢复了原本的仙家模样,站在门中,对马然道:“走罢!”
马汉三孑然一身,撑把黑伞,钻入雨里,要往汶河方向行去,他回头一看马然,见马然愣在雨中,便问:“怎的?”
马然原想随老祖入山修仙,老祖必使出腾云驾雾的神通,片刻便将他带入山门,哪想到如今还要在凄风苦雨中行走?
马汉三意味深长道:“修仙不是享福。”说罢,转头便走,再不管马然去留。马然心生惭愧,紧跟马汉三而去。
两人来到汶河边上,只见岸边系着一叶扁舟。那扁舟在汶河的风浪中上下颠簸,仿佛就要翻掉一般。
马汉三丢掉黑伞,纵身上船,端坐船头,那舟便一下子稳如泰山了,不再颠簸。马然也学老祖丢掉伞,在暴雨中爬上扁舟。老祖施出避水诀,扁舟周围数丈再无雨水打将进来,他不顾马然对此异象的惊奇表情,只淡淡说了句:“往下游走。”便阖目入定了。
汶河上方劈出了今年第一声春雷,闪电照亮了汶河湍流的河水,也照亮了马然的前路,他运力撑杆,扁舟随着水势,往下游疾行而去,渐渐远离了芙蓉镇。
……
隋大业十三年,三月中旬开始,河南,山西一带,遭受了连绵近十日的暴虐春雨,正是世道已混乱不堪,天公还不作美,平白苦了天下黎民百姓。待到四月初时,天公才开始真正放晴,可此时河南境内黄河足足涨了八尺之高,眼看便要黄泛了。黄河两岸,尽是拖家带口,离家逃难的人们。
湿润的黄河堤岸上,生发出一簇簇嫩绿的草芽儿来,微风吹来,草芽儿轻快的摇头,正是春天景象。可如此生机勃发的景象不能留得这群来自下游鱼尾镇的逃难人群片刻。数头耕牛,几匹毛驴承担了近二十位结伴逃难者的全部家当,连日行来,牲口们已疲惫不堪,可主人们还是不愿意停。
领头的是鱼尾镇的长者,他吼起嗓子为众人打气:“再坚持一日,到了上游镇子便有落脚地,雪白的馒头等着大家哩!”鱼尾镇是下游的镇子,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高处流,历年水涝,最遭殃的便是下游,因此鱼尾镇这群人得了祖辈的经验,早在上游镇子凑份子置办了一座院子。这院子平时是不用的,只等着水涝时,大家有个落脚地。
自五日前,鱼尾镇那的黄河水头出奇的高,众人便未雨绸缪,当机立断,离家往上游暂避。因一路要经过瓦岗寨正与隋军乱战的地域,逃难的人们既怕遇到瓦岗寨的混世魔王,又怕被不讲理的官军拦个正着,故而片刻不肯停留,所幸一路行来,有惊无险。
人群中,年轻的后生小声嘀咕:“走的人命都快丢了,莫不如一道投了瓦岗寨,也管的三顿饱饭!”嘀咕声传到长者耳里,长者不悦道:“张家后生,你道瓦岗寨是好玩的?这一路可没少见惨死的瓦岗兵!”
正说间,眼尖的后生瞧见上游的黄河浪中飘来一艘扁舟,不禁道:“呀!这时还在河上行舟,真是作死!”众人停下步子,见那扁舟在黄河浪中颠来覆去,煞是惊险,天生的朴实性子使得大家不约而同的向舟子招手:“快些靠岸!”
那行舟的仿佛听到招呼,变转方向,往堤岸边靠去。
水流本已疾速,因而舟子片刻便到了众人落脚点,靠了岸。从那舟靠岸的干净利落的劲儿上,便可看出操舟应是有多年经验的老船工了。
可待舟靠岸,众人放才发现,操舟的竟是一位赤膊的年轻后生。那后生白嫩的臂膀,分明不像船夫,而船头正靠着一位苟延残喘的老者。
老者似在昏睡,待船停靠完毕,才醒来,他捋起颌下如草梗一般的凌乱胡须,责怪起后生来:“怎的船又停了?小心老夫将你这身懒筋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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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总算离家出走了,到了下一个情节,容我好生酝酿一下!
家里有几斤龙虾等我去料理,俺是几番挣扎,终于拨乱反正,决定先交作业,再回家,有毅力吧!
努力不让本书太监,努力让自己第一次好好写完一本书。
情节注定是温吞的,因为现在崇尚的是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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