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阴沉着脸迈进家门,堂屋门口放着半盆清水,水盆边胰子,毛巾也一早放好的,老刘闷头洗脸。他婆娘麻利地搬起桌子放到院子外面,支在梧桐树底下,搬来两个凳子摆好,再把温在锅里的小菜摆上桌,酒杯用热水烫了,伸头向院子里喊:“当家的,饭好了。”
老刘刚在桌边坐下就长叹一声,自己明明就出生在县城里,仅仅一河之隔,却是两个天地。若是没有这条河,自己家这片宅子也值不少钱。
“过去的事情不要想了,咱们日子还过得去,两个孩子也出息,再过几日就是法门寺庙会,紧接着又是长寿山的桃花节,我算了算,等到桃花节结束,我们就能攒够钱,到时候在河对面租个铺面,你也不用去染坊看人脸色,高兴就到店里搭把手,不高兴了就自己逛去,你年轻时候不是爱捣鼓刻章吗?我看可以在店铺门口支个摊子,一举两得。”老刘婆娘自己吃着饭,不时放下筷子帮老刘倒酒,轻声细语,表情温柔。
老刘抓住婆娘粗糙的手,“苦了你了。”
老刘婆娘立马抽回手,满脸通红,“这是干啥?给人看到多不好。”
老刘闷笑出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害臊。”
“去,你倒好,越老越不正经。”
老刘拿着烟袋蹲在河边,对着河水喷云吐雾,看着河水中倒映的老脸,老刘眼神慢慢坚定。凭自己婆娘的人品相貌,原该丫鬟婆子伺候,可是跟着自己吃了一辈子苦,难道老了还要继续抛头露面?
“掌柜的,这两种香料一样给我来一钱。”老刘半眯的眼睛隐含兴奋,自己有一样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鼻子特别灵,这两种香料味道浓郁,撒在小狗身上,绝对不会跟丢。
老刘怀揣香料信心十足,偏偏小狗崽有了防备,轻易不给他近身,老刘苦思一晚上终于想到狗剩,把香料抹在狗剩手上,然后去买了牛肉回来分给大家吃,狗剩果然抓住机会,利用牛肉逗弄小狗崽。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刘总觉得朱阳刚刚看了自己一眼,虽说平时也有看自己,但是这一眼绝对不一样。老刘仅仅迟疑了片刻,想到婆娘粗糙的手,马上把顾虑丢到九霄云外。
小狗崽在前方悠哉悠哉小跑着,转头看到老刘,立马快跑几步,往旁边小树丛一钻。
老刘暗暗咬牙,这狗真是太精了,又不见了,不过今天你可跑不掉。
染坊原本就靠近城郊,周围菜园一片连着一片,也有比较懒的,栽种上树苗往那里一丢,过上几年直接卖木材。小狗崽跑丢的小树丛,就属于这种懒人栽种的,茂密的小树丛占地足足有两亩地,周边挨着好几片菜地。
追踪香料的味道,穿过几片菜园,一个废弃的草庵子旁边,小狗崽屁股高高撅起,正在卖力扒麦草,扒开之后小狗崽迅速转头看看,看到老刘的身影非常愤怒,对着老刘狂叫了几声,离开草庵子继续逃跑。
老刘已经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小狗崽还在前面跑个不停,老刘心里发狠,抓住小狗崽一定要暴打一顿。咦~前面人群中的不是少爷吗?老刘再次感慨少爷出众的气质和完美相貌,再拥挤的人群中,总是能让人第一眼看到他,少爷就是这么出色。
“少爷,让他们帮忙抓住这狗崽。”老刘扯开嗓子吼。
老刘喊声未落,只见原本要穿过人群的狗崽陡然转身,向西北无人处逃窜。路边的人齐声喝彩,惊叹小狗崽通人性,身手灵敏。
老刘看着狗崽华丽地转身,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小狗崽跑远。
今天是庙会第三天,吹唐人的,炸米花的,耍猴戏的,踩高跷的,唱戏的,卖小吃的,卖各种玩具的从山脚一直排到庙门口。好似整个锦川府的人全到背山县来了,从山脚到庙门口全是人,这里已经人挨着人,远处的人还在不停赶过来。
老刘抹着汗水,挤过人群凑到许离面前,“少爷,这小狗崽聪明吧?小的想抓住送给您,抓了十几天,愣是抓不住。”
“这狗崽不是你的?”许离一直看着狗崽,直至看不到了才转头问老刘。
“要是小人的,早就给少爷您送去了,哪能等到这会子。”
“既然是别人的狗,还是不要抓的好,问问他卖不卖,不管多少钱,跟他说我要了。”许离口气随意。
“是,我现在就去问他。”
朱阳早就发现老刘小心思,知道凭老刘身手抓不住小狗崽,正好借用老刘磨练它。今天老刘利用狗剩,让朱阳警觉,不能小瞧任何人。幸好跟着来了,远处这群人,打头的一身富贵,身边的随从精明干练,可不是老刘能比的。
朱阳很干脆,回到染坊收拾包袱走人。
四尺官道高低不平,尘土飞扬,每当车马路过,路上行人为了避免被扬一脸土,都是背对车马,等尘土散去才开始行路。
背山县并不太富裕,车马也比较少,一路上多是和朱阳一样步行赶路。
“朱阳,我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狗剩摸摸怀里,发现两个月工钱还在,松了一口气,“我们走得太急了,应该买点干粮带上哈。”
“别忘记你是猎人。”
狗剩闭紧嘴巴,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先开口和朱阳说话。
老刘回到染坊发现朱阳和狗剩已经离开,不禁连连跺脚,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会跑。老刘再次回到庙会,偷偷喊出李怀仁,让他帮忙想办法。
李怀仁的要求很简单,小狗崽他负责去抢,抢来之后由老刘转交给少爷,小狗崽是花了三进宅子钱买来的,这些钱老刘没份,不过李怀仁拍着胸脯保证,会在少爷面前帮他说话,争取让他早日回府里当差。
这次跟着许离出来的小斯一共九个,李怀仁留下两个跟随仲离,其中三人由旺二带领向南追,李怀仁带着老刘及两个小斯往官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