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一个星期零四天了,星期三,距离那个化学性的星期六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小方没有给陈嘉丽打电话,没给她发信息,这个人好像就凭空消失了一样,好像之前的经历都不过是一场梦一样,抹得一干二净。真是难以置信,居然结束得这么干脆。周末她也没去上吉他课,她已经全然忘了。陈嘉丽想不明白,她顶着一脑子的疑问和盛着满心的慌张,往公车站走去。下意识地,她认真地看每一辆车经过,希望车窗里能有一张熟悉的脸。
天气很闷热,好像要酝酿一场大雨,太阳没出来,可空气是灼热的。等了一会儿,额头满是汗。好不容易等来了18路公车,今天的人特别多,好几个老爷爷,头发花白,穿着一套陈旧不合身的西装,左手提着旅行袋,右手拿着老人卡,堆在车门口。陈嘉丽往旁边站,等这些老人家都上了之后,她才上去。
车厢里满满当当的人,她看到后门边还有一个空隙,趁着车子还未启动,赶紧走过去。头顶的空调一阵风下来,她一个激灵,好像有点着凉了。
刚才扎堆的老人家还是扎堆地站在一起,就在陈嘉丽的左前方,只有一个老爷爷有位置坐,其他几个人就靠在他旁边,几个人大声地讨论些什么。
车到下一站,好几个人下了车,陈嘉丽旁边的女人也下车了。那头一个老爷爷看见了,赶忙想过来坐,他走路极不稳,车子又开动了,他整个人往陈嘉丽这边倒过来,陈嘉丽顺手扶了一把,但是他还是跌在陈嘉丽身上。陈嘉丽再使了把劲,把他扶在座位上。
这个老爷爷,也没有半句多谢。陈嘉丽看着他,头顶光滑得反光,还有点点的老人斑,胸口是长年曝晒后形成的黑红一片。刚才的一阵慌乱,这会儿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睛盯着窗外看。
忽然他低头一阵摸索,抬起头嗫嚅着说了句什么,低下头又开始翻他的旅行袋,好像在找什么,神情看着十分焦急,像是不见了什么贵重的东西。翻了一遍,他朝一起的几个老爷爷喊到:“我的伞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
那边的一个老爷爷说:“什么伞?”
“就是我那把短柄伞啊!”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看地下,拨开旁边的人的腿,朝刚走过来的路径看。
就是这一下,陈嘉丽心被触动,那种寻找的目光,那些林立的双腿,似乎是一道道障碍,挡住了这寻觅的目光,看不清前面到底有没有要找的东西。
上个周六那些戏剧化的结果,也挡住了陈嘉丽寻觅的目光,她原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而现在她在慌什么,就为小方的忽然消失。这阻碍也是每日养成的习惯,已经习惯了有个人常在身边,忽然又回到了单身,世界一下子变得有点空。
就是这样而已吧,陈嘉丽和自己说。单身是她最擅长的东西,怕什么,她给自己打气。她看似很随性地给梅嵘发了一条信息,“我和小方分手了”。
梅嵘电话立刻就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六。”
“怎么没告诉我。”
“之前想和你说,好像你在忙,不过主要原因是我脑子到现在才接受这个事实。”
“你提出分手的?”
“好像是。”
“什么叫做好像是,那他没挽回?”
听到这,陈嘉丽笑了,“你知道最神奇的就是,这个人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梅嵘也表示不可置信,“那或许可以说,你分手是正确的,这个人未必有花心思在你身上。”
陈嘉丽以前就怀疑,小方看上的无非是她的外在条件,而拥有这种外在条件的人何其多,不过这么想着的时候,心底有一丝的悲哀掠过。她和梅嵘说,到单位了,迟点说。梅嵘提醒她,今天下班后去试伴娘服。
陈嘉丽这会儿才恍然,梅嵘的婚礼就是这个周六了。怎么一切都好像发生得那么地迅速。
公车来了个急刹车,一车的抱怨声,陈嘉丽一看,真到单位门口了,赶紧下车。
她满脑子事情,毫无意识地往办公室走,走进去坐下了,才发觉,已经到办公室了。这一路上一点印象都没有,对这栋大楼,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一切都不再引起注意,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任何一个想去的角落,又是习惯的力量在作祟。
她靠在椅子上想,算了吧,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新的开始,她在心里默默复述了几遍。她心里有一个人,好想可以走近他。想到这,她不由得低下头,居然有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接着就被这还未发生的可能感动了。
如果不是沈科在里面叫她,陈嘉丽的思绪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沈科让她去复印一份文件,然后交给楼上的科室。这就是陈嘉丽现在干最多的活儿,复印、或者帮领导把手写的文件输入电脑,脑子几百年都不用使用一次。在这个节骨眼,陈嘉丽觉得这工作没趣透了。有点怀念实习的时候在报社的快节奏生活,每天都很充实的日子,不断发现自己能力的日子。
都说工作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在这里,反而有点是退化的过程。小方替她分析过在这里的发展,对她来说,可能不能用发展,在这里会有可能性。一是巴结往上爬,二是做个小科员,做好本职工作,发展点副业。
陈嘉丽很认真想过,让她去干那种巴结别人的事情她是没办法做到的,只有第二种可能看着比较符合她的性格。小方也是这么说的,哎,小方,这个人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怎么他说的话还在耳畔。不可否认,他在机关工作这一块确实有自己的一套吧。想着这个人的绝情,她又顿时有些生气。
对了,他的调动,不知道堂哥弄成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也没问小方进度如何,陈嘉丽不怀好意地想,他那么绝情,让哥哥不要帮他好了。她拿起手机想给堂哥发个信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气馁地叹了口气,拿起复印好的文件,往楼上走去。
门是掩着的,她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说,请进。她推门进去,里面靠窗位置上坐着的就是刚才说话的人,陈嘉丽是从他堆满笑容的脸判断出来的。她走过去,递给他文件,楼上的科长接了文件,说:“小陈难得来我们这啊,来坐坐再走。”
陈嘉丽忙推脱说还有事情要下去忙,谁知道那个科长说,你们科室能有什么忙的,我还不知道么?说着就拉着陈嘉丽坐在沙发上,这边又开始沏茶了。
陈嘉丽真是手足无措,坐下来可以和这科长有什么可以说的,这个时候她好希望可以有人打个电话过来,救走她。
对于这个科长,她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姓马,只在打字室复印的时候,听李姐八卦了一下,这个人刚离婚,没孩子。就是这一点,让陈嘉丽挺害怕他的热情,她宁愿自己想多了。
马科的眼睛在茶具上,嘴巴一直在说:“小陈啊,看你总是瘦瘦的,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跑,平常是不是吃太少了,要多吃点,长点肉,当然太胖了也不好,不过你现在是太瘦了。”
陈嘉丽只尴尬地点点头说,是啊。
“你要注意身体啊,你看你进来之后吸鼻子都吸好几次了,平时我观察你总是处于亚健康状态。”马科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陈嘉丽的。
观察?陈嘉丽听到这词有点惊悚,好像被人偷窥的感觉,再加上这科长的眼神,她有点吃不消。她只能继续尴尬地笑,说:“就是这几天感冒,谢谢马科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