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听了这些,发了好一会儿呆,方道:“这是从何说起?小倩,你这个梦真是奇怪,我怎么可能答应跟你……你还没成年呢?”
聂小倩伸手,又要来量他的额头,“这是怎么了?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了,怎么会没成年?还说我做梦,是你在做梦吧,才进村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儿了。”
宁采臣再次躲开了她的抚摸,“小倩,那你说说,我跟你是怎么碰到的?”
“哥哥,你忘记了,我不是跟你在王保店遇到的么。那时我和婆婆二个,被我外公追赶,淋着雨进店的,店老板见我们穿的破,还不让我们进店,你心好,拿银子出来……”她娓娓道来,将王保店的事都说了一遍,宁采臣听着,前面说的和他所经历的事情竟都吻合,只除了一点,聂小倩的年纪。不竟暗想:难道她现在的相貌年纪才是真的?一面想一面又接着听,后面渐渐说到了在桃源村的那场相争,她在他身上施展控虫术,还有那情比金坚,再说下去,便有些不对了,“……我外公被你逼走后,知秋道长和十方小长老都来了,见我受了损伤,和你一起想办法救了我,又救了我婆婆和我娘,然后我娘设法说服了我外公,大家和好,摆手不斗,我外公也放弃了做虫师的想法,后来,后来,我婆婆看你心好,又是我家的大恩人,你又对我这样……”说到这里,脸上飞红,越说声音越低,害羞起来,低了头拿手指扭了衣角,再说不下去了。
宁采臣诧异,聂小倩话里,竟没有提到梦魔这种虫子,其后几人的梦境,云二的介入,都没有了,这么说来,她是从受损之时起,便一直在做梦,却将梦境当作了真相,什么元真放弃虫师,和他们和好之类,不是在说梦话么,凭元真那种性情,怎么可能轻言放弃?由不得大摇其头,“小倩,前面的是对的,后面的不对,你受损之后,有一种梦魔,控制了我们,梦魔是你楼兰培养的虫子吧,是你放的么?”
聂小倩脸上微微变色,“梦魔?这是一种什么虫子?我没有放过这种虫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宁采臣瞧着她的脸,忽然想起来,她带他初入桃源村,围着他跳舞时的情景,在那个时候,她不就是一个小女孩么?跳着舞,她就长大了,这是一种什么手段?她刚才述说的时候,可没有提到这件事。现在,她又否认梦魔,她为什么要否认?难道,她在隐藏什么?所以要在梦里撒谎。
“小倩,梦魔是知秋一叶说的,你应该也知道,要不是你放的,就是你外公元真放的,你认为呢?”宁采臣说着,停顿了下,又道:“还有,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小,后来到桃源村,你跳了圈舞,嗯,那个舞跳的很奇怪,你忽然就变大了,变成了你现在的样子,这事你记得么?”
聂小倩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哥哥,你心真细,你不说我到忘了,那是我蝶门的幻术,你知道我身上带的有灵虫,这种虫子除了建造出幻境,还可以把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婆婆为逃避外公,经常运用灵虫易容,把我打扮成小女孩。所以,小女孩是假装的,我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真实的面貌。不过,你说的梦魔,我真的不知道。”
宁采臣听她说的话,真真假假的,让他不能分辨。梦魔否认了,灵虫的事,她却承认了,也承认自己易容改扮了。只是,是小女孩还是少女,这里面却还大有疑问。按知秋一叶说的,他三年前遇到崔婆婆时,小倩才出生,这么算来,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是个少女?不过,她小女孩的形象,似乎也不对,因为在王保店的小女孩,看来也有十岁左右了,更何况云二也说过,说她再过二三年,就可以出嫁了,那么说来,她至少也有十二三岁,女子十五成婚并不算早,更早的十三四岁便成了少妇……算来算去,时间上总也不合,不竟皱眉问:“小倩,你今年到底多大了?”这里边肯定有人说错了,也不知是知秋一叶说错的,还是云二搞错了。
聂小倩眨了眨眼,“哥哥,我今年也有十五了,比哥哥只小了四岁。”
宁采臣摇了下头,“知秋道长三年前遇到的崔婆婆,你那时才生下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聂小倩笑了,反问:“别人的话也做得准,我什么时候生的,我娘最清楚了,知秋一叶难道比我娘还清楚?我难道是他养的么?”
宁采臣被她问住了,呆了呆,才说:“可是,知秋道长跟你们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说这个谎?”
聂小倩想了想,问道:“哥哥,知秋道长有没有说,三年前我才出生呢?他有没有明确说过呢?”
宁采臣怔了怔,回想着知秋一叶的话,到有些迟疑了,“在王保店,知秋道长说,他三年前遇到的崔婆婆,红娘跟张生生了个小孩子……咦,他没有说这个小孩是什么时候生的。”
聂小倩微笑了,“你看,他没有说过吧。”
“可是,知秋一叶说,你那时还包在襁褓中的,想来不会……”
聂小倩打断道:“就算是这样,包着的小孩子有多大,他有说过么?包着的小孩子,末必就是刚生下来的,你没有看过,你怎么知道?”
宁采臣听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的,他没有亲见,知秋一叶又没有明说,聂小倩的年龄,还真不能确定。但是,就算聂小倩在这点上没有撒谎,也不能抹杀了梦魔的存在,彼岸之梦,他和小倩,知秋一叶,十方等人都经过了的,那些可怕的梦境,难道都是假的?
无数的疑虑在宁采臣脑中盘旋着,却得不到解答,那么,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到聂小倩梦境中的破绽,证明这是个梦,才好唤醒她。细细思量,聂小倩会在梦中撒谎,则只能说明,她内心已隐隐知道这是个梦境,但不知为着什么原因,她不肯醒来,宁愿做梦。所以,她才会在梦中竭力维护梦中的虚幻。寻思到此,他缓缓说道:“小倩,你不觉得奇怪么?你的母亲早已不在了,崔婆婆中了蝶化生死不明,你外公又是这样……这些事情怎么会忽然之间,全变好了,这难道不是做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