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轩的万里疆土上,因着某女子的一弯浅笑,一场风云巨变的帷幕正待开启。
而在千里之外,一室明暗交替的浮光之中,有人在微笑品茶,浅紫衣袖拂过一方花梨小几桌面,他纤长的手指优雅的执了茶盏,那白玉青瓷茶盏照着他绝代雍容的风姿,连对面落座的齐奕三皇子唐梓林都不禁心生感叹,为了掩饰自己有些失态的神色,他率先开口发问:“不知有何事还要陛下亲自到梓林这儿来,梓林事先没有准备好,失了礼数,还望陛下海涵,只要陛下吩咐了,梓林定当效劳。”他说的客套万分,但是眉宇间却丝毫不见恭维之态。
那人浅笑,放下茶盏,雍容优雅至极,他道:“三皇子说笑了,朕也只是久闻齐奕的风土人情很有特色,早已仰慕已久,近日抽空前来游览一番,也多见识一些,好让秦昭的子民也多学学齐奕的风雅。”他略微一停顿,转首对着唐梓林,依旧浅笑道:“在路上,偶遇了朕的一位好友,而他不幸已身负重伤,而这,正是此番朕来找三皇子的目的。”
“这……”三皇子似是没听清楚那人话里的意思,他疑惑的张嘴正要再问——既是要来找梅儿医伤,何不直接去找她便好,依着妹妹对他的情意,只怕是欢喜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退却,而这人竟然是要通过自己……
他不解,又万分疑惑。
那人似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笑意不改:“朕一向恩怨分明,如果三皇子能为朕救了这位朋友,那么一月前,三皇子跟朕的提议,朕也自当倾力而为。”他说着身子微微往梨花椅上靠了靠,神色有些疲惫,却仍旧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尊贵。
三皇子此刻倒没有心思细想传闻中那人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功力,为何还如此这般疲惫神色,他现在的心思全都被那句话给搅的如大海里翻腾的波浪,此起彼伏,他知道那人从来都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因此,根本就不细想,带着些许急切的应承下来:“如此,便先谢陛下了,刻不容缓,梓林这就动身去找梅儿。”他知道既然找到了梅儿,那伤病之人定然不是受了寻常伤,能让那人亲自出面的,也定然是对那人很重要,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办好这事,如若不然,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空欢喜一场了。
“如此,便有劳了。”那人微笑颔首,便抬手,让手下的人抬着已经昏迷多日的贺荨枫跟着三皇子一路急匆匆的前往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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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奕,最得圣宠的公主——唐落梅,此刻正对着一丛牡丹花出神。
那般雍容与富贵的花朵更加映衬的她那姣好的姿容明艳动人。
她看着那花,宛若见着某个同那花一般高贵天成的男子。
宛若又见着那一年,在秦昭的皇宫里的那幅唯美画卷,以及那个让她牵绊一生的人。
那人,正是她那自小便被父辈许下婚约的夫君,是洪纪大陆最为优秀的男子,普天之下都在传颂着他的传奇,如今,能让天下人甚至君王提到名字便都心生敬仰与畏惧的,只有那人。
那人,六岁登上帝位,十岁便以雷霆万钧强横之姿一举镇压了一直觊觎皇位的摄政王的叛乱,从此君权独揽,定军心,平民怨,对满朝文武恩威并施,一举扼住了秦昭日渐西沉的国势,力挽狂澜,几年时间,俨然就已把秦昭练成了俾睨天下的强国,从此他便以常人都不能有的风华俯瞰九天。
那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啊!
想及此,唐落梅嘴角有点羞怯的勾起一抹笑意,她爱怜的抚了抚眼前的牡丹花。
身后,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来,要是以往她定然要斥责一番,如此惶恐,岂不是失了礼数,她今后是秦昭的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岂能让身边的下人丢了脸?
今日她心情却很好,没有责骂,只是挑了挑眉梢,示意那丫鬟禀报。
“公主,听三皇子从府上传来的消息,那人刚刚到了三皇子那里。”
“那人?”唐落梅已从回忆中清醒,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花朵,耐心询问,“是哪人?”
那丫鬟显然很是替主子着急,“当然是公主心心念念的那人啊,还能是谁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突然从秦昭赶来,出现在三皇子府上,三皇子刚差人送了信儿过来,想是要公主过去……”
那丫鬟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公主已经猛的一下子自花丛中抬起头来,“什么,他来了?”那语气里竟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与期待。
说着就连被花枝扰乱的衣襟都顾不得拍就要起身飞奔而去,却在刚抬脚起身的一刻,又低头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衣裙,发梢,刚要抬步,却被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打住了。
“梅儿——”
唐落梅立刻稳住了身子,有些慌乱的理了理衣袖,连忙羞怯的寻声抬眼望去,却没有所料的一般,在三哥身后并没有见着那人的身影。
“他没来。”唐梓林循着妹妹的目光,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可能还有要事,他已经匆忙离开了。”
“什么?!”
唐落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法,唐梓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一个朋友受了重伤,命悬一线……”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唐落梅发狠似的对着唐梓林喊道,“这算什么。”她又想起下人们经常会背着她的议论——秦昭皇帝已经起了退婚的念头,是以两人都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都迟迟不提大婚。
是真的吗?她一日日苦等,一日日靠着回忆来打发那些长日无聊,打发那些心头冒起来的可怕念头,却如今仿佛被人当面浇了一盆冷水。“为什么!为什么!”
她情绪失控的,对着面前那些雍容的牡丹一阵摧残,那些被来高贵娇嫩万分的花儿,哪里经得起她发了疯似的折磨,不过瞬间,便碎了一地的花瓣儿,仿佛某人已经碎的鲜血淋漓的心。
唐梓林看着妹妹这般,也心下不忍,但是想着眼下父皇年事已高,却尚未立太子,太子之争在几位皇兄之间也是越演越烈,如果自己能得了那人的帮忙,对着太子之位,无异于探囊取物,妹妹的幸福比起自己的大业来,似乎就微不足道了。
这样想着,唐梓林满脸温柔的拉过唐落梅,出言安慰道:“他心里不是没有你的,你笨呢,他之所以不直接来找你,是不想欠下你一份恩情,是为着面子,怕天下人耻笑他秦昭王要靠着未来媳妇呢。”
听着这,唐落梅的情绪已经缓和过来,面色稍霁。
“而且,我听那人说,病重之人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你若不救,你们之间不是……”
这样说着,唐落梅起先气极的神色已转为了担忧。
唐梓林见自己的劝说起了成效,趁热打铁道:“并且,我还见着他精神上很疲惫,应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说着这儿,唐落梅摇了摇樱唇,已经一挥手,示意他把那人嘱托的朋友抬上来。
待看到那几乎已经快没了呼吸的人是个男子以后,唐落梅的心下才仿佛是放下来一块石头,不由得对着三哥的话深信了几分。
她疾步走至那男子身前,探了探伤口,又仔细查看了一番面色与脉搏,不由得再舒缓了口气,“还好及时,再晚半刻钟的话,恐怕……”
这样说着,她已经叫来丫鬟准备她的针灸用具。
在公主府较远的一处高坡上,一袭淡紫色华服的高贵男子骑在马上,岚岚的山风不住的吹动着马儿的鬃毛,而他的整个人却在那般风里,岿然不动,就连衣摆都不曾移动分毫。
凭借着过人的眼力,他默然的注视着八公主的一举一动,直到看着她已在对着贺荨枫施针,看到她脸上释然的神色,他脸上的笑意才真正的舒展了几分。
这样,该能对着那悍妇交代了吧,这样想着,眼前似乎就浮现出了那个纤瘦又倔强执着的少女,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转身,他把那漆黑深邃的眼眸落在了云轩的某个方向,再不多做停留,策马扬鞭,一骑绝尘,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