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现也在天道学院的乙院学习,到时候会把你安排到和十二郎一班。”薛漠对阿七说道。“十二郎,阿七见识少,就麻烦你了。”
“兄长客气。”薛漠刚好比薛清大那么两个月。“我这里倒是有些事要和阿七妹子交代。”
“十二兄长请说。”
“阿七妹子隐瞒身份去读书,既然不为将来授官,就请做事低调些,无论是读书还是其它都随大流,有道中隐隐于世是句很有道理的话。你顶着的薛浅乃是我二叔家的三子,从小体弱多病,我听漠兄说你武术不差,可也请不要露出来,毕竟引来注意将来不好脱身。”薛清做事谨慎,手段圆滑,有什么事也会提前说了。
“是,十二兄,若是阿七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兄长不吝赐教!”阿七以茶代酒,敬薛清。
“这是自然,放心放心。”薛清接过茶来笑道。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晚饭后,便各自去休息。
转日天明,不提薛清带阿七去报道,当说薛漠一起来就接到属下何大来报,薛漠便知王翠翘之事有了消息。
“属下按王姑娘所说找到了富商贾家,王姑娘确实没说谎,她不知道的是,那贾亮仁也是行商到王县令之地后,被当地劣豪拿住把柄,才会听他们之令让媒人去说王姑娘。”何大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案上。
“真是一群混账。”薛漠声音很轻,却让何大莫名的头皮发炸,就像有人要拿冷箭射他一般。
“下去吧。”许久,薛漠才挥挥手,让他下去,呆呆闲坐一会,才拿起何大放在桌上的信,打开信封,抽出里面东西看了几眼,脸色方缓和些,又照旧把东西塞回里面,将信放到袖袋里,起身去了揽云院。
进入院中,薛漠穿过开始落下红叶的枫树,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王翠翘正在窗下做女工
红。阳光钻过层层枫叶照到西厢前,与细微漂浮的灰尘共同起舞,映照出一幅岁月静好的安宁。
薛漠看了片刻,抬脚进了西厢房。正在绣花的王翠翘发现薛漠进来时惊了一下,立刻起身行礼。
“无妨,你坐。”薛漠这才抬眼去看她绣的东西——一只憨态可掬如团团雪般的白色小猫正在扑蝶,绣的活灵活现,唯一可惜的就是还未绣完。薛漠便忍不住伸手把她的绣品拿过来仔细打量。“这是苏绣?”
“是,妾幼时,家中曾请苏绣大家教导,便粗通一些。”薛漠看到王翠翘脸上带着一点怯生生的笑,犹如一朵极娇嫩却在缓缓开放的花。
“已经很不错了,若你这还是粗通,那精通又是怎样的巧夺天工?这是要做什么?”
“妾想做个桌屏,若郎君不闲妾做的粗鄙,妾想将此物献于郎君。”王翠翘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倒是不嫌弃,但恐怕你没有时间来继续做这个桌屏了。”
薛漠轻轻的一句话,换来一张震惊之极的面孔,“郎君,郎君是要把我送回花楼么?”王翠翘声音颤抖,美丽的杏眼中立刻湾起一层水,但她极力忍着恐惧,不让泪水落下。王翠翘大口呼吸了几下,立刻拜服在地,恳求道:“妾请郎君为我赎身,小女子会些女红,假以时日,必能把赎身银子还给郎君!”
薛漠没想到对方居然误会了,立刻道:“我已经为你赎身并抹去这段事情,你看这个......”薛漠从袖里摸出那封何大给他的信。
王翠翘颤抖着起身,用怎么也止不住发抖的手去拿过那封信,打开信封一看,这居然是一封放妾书,上面写了贾亮仁因不喜王翠翘而给了她放妾书。这回王翠翘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下,喜极而泣的她,再次向薛漠匍匐叩拜,几次说话都被哭泣呜咽声打断,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对薛漠说些拜谢的话,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她哭的直打嗝。
薛漠见此,对她摆摆手,想拿块手绢与她,又怕她多心,最终只是低头看那苏绣小猫。许久,王翠翘平复心情,薛漠才又抬头看她。
“现在你已是自由身,那日我对你许诺过你将来的出路,改名换姓嫁人,或去寺庙清修,或出去做工,你想选什么?或者若你有更好的主意也可以说出来。”
王翠翘低下头,用衣袖拭去脸上泪痕,低头思索犹豫一番后,才舒展眉头,面色坚定地道:“多谢郎君将妾救出火海,小女子愿为奴为婢报道郎君。”
薛漠愣了一下,世人皆知,当下无论哪国奴婢地位等同牛马,成了他人奴婢就真是给人做牛做马了!主人想要打死奴婢,官府都不管的!
薛漠脸色变了几下,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最好的一种是对方真的想报恩;最差的是王翠翘想要攀上自己,给自己做妾;而最离谱的一种就是这人是南梁派来的细作,但不管是那种,他都不能留下她,哪怕......
“可你不能留下。”薛漠平静地看着王翠翘有些惊讶的脸,“我家中长辈知道我把你请到这里,已是不肯,府中也有人知道你的出生,你留下,会背着这些耻辱一辈子。我既然让贾家给你放妾书,有帮你抹去曾经,就是希望你重新开始。”
薛漠虽说的是真实意思,可也架不住王翠翘心思敏感,自卑于身世,已然明白,对方长辈只怕留下自己玷污薛家门楣,故而不许。
薛漠一看她脸上十分惆怅自哀的神色,便猜出对方所想。
“我还未娶妻,身边自然是不会留下妾婢。”薛漠见对方闻言脸色羞的通红,接着道:“你与我又有露水姻缘,留下你,你自然不能嫁与别人,若要纳你,不说家中长辈,只怕是我将来的妻子也是绝对不会同意。拿着这张放妾书,去一个不知道你过去的地方,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王翠翘现已知薛漠一心照顾她,又打算深远,比她更有见识,自思若真留下,只怕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只得细细考虑一番,问问自己。可她现在头脑糊涂,不知该如何选择,眼睛黯然而恍惚地四处乱扫,只盼能找到什么提示。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卷起片片枫叶乱舞,一片巴掌大的枫叶被吹入窗内,落到王翠翘身边,王翠翘拾起红叶,呆呆地看着:“落叶?”
忽而,她眼前一亮,想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郎君,妾身,想要回家,落叶归根,我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