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七离开云南王府时,确实有过取而代之的想法,但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一路骑行,阿七看到了除许多许多要养家糊口的平民女子,一般只要穿戴好些的女子,上街大部分都是要戴帷帽的,自己难道将来也要像她们一样?如穆霓凰那样不怕抛头露面骑马上街的贵族少女是极少极少的。
阿七今日忽然想起薛太后,想起她在仙逝前对她说的,你要做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只求你逍遥快活,若遇两难之事,便跟着心走。
或许,那时她便看出,自己是想做男子的罢?
“祁王的处境,不会真的那么危险吧?”回到家,戚元隆跑到阿七的院子小声问她。
“我觉得可能性极大。”
戚元隆小时候家里遭遇过株连,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有多大?阿七,你能不能破除此局?”
阿七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得多打听一下。你先教小殊他们摔跤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七总不着家,每次戚元隆见到她时,都觉得她神色匆匆。
直至一天,阿七忽然与戚元隆道:“能把祁王约出来么?但不要让人觉得是我约的他。”
“可以。”
与祁王再次相见时,是在靖王府上的练武场,靖王府离戚家不远,最近戚元隆都是在这里为林殊、萧景琰授课,祁王忽然来看看亲近,最近却频频逃了上书房课的弟弟十分正常,而恰好的是,今天薛渊也来看看两人练习的如何。
“呦,终于想到来看看我们学的怎么样了啊?”萧景琰一看到阿七就不爽,明明是她答应教小殊摔跤之技,结果来教的却是现学现卖的戚元隆。“把自己老爹使的团团转,做儿子做到这份上,还真厉害。”
阿七笑笑,没把他的话放到心上。
林殊也忍不住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薛兄的事情忙完了?”
“最近确实挺忙的。”阿七看着他,面上的微笑顿了下,然后对他长拱至地。
“薛兄~,你即使抱歉,也不用行礼啊。”林殊跳到一边,面色夸张地说道,可说完,就发现阿七此时的面色十分严肃正经,没有了平时略带嘲讽的笑容。
“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今日我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为何道谢?”
“为你的一片心意。”阿七没有说明是谢他为自己立了牌位的事,立刻转了话题,问萧景琰:“祁王殿下不知何时会来?”
萧景琰看了看外面的影子,道:“应该快了。”
“殿下,祁王殿下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祁王一来,几人行礼后,阿七对萧景琰、萧景禹道:“还请两位殿下避去左右。”
“祁王殿下,那我先下去了。”戚元隆见两人有些疑惑,便先带头下去。
祁王一挥手,在场的下人都离开了。场中只剩下阿七、林殊、萧景琰极萧景禹。
“不知薛先生要与我说些什么,竟要把我给请来。”
“我听说,最近有许多朝臣上书陛下要征辟我入朝为官,还有一些朝臣奏请将悬镜司并入大理寺。”
“是。”
“我记得这两项都是殿下您先提出的。”
“对。”祁王点点头。
“是祁王殿下叫他们上书的么?”
“不,我并没有吩咐他们,是他们自发去做的。”
“那殿下在文官中还真是一呼百应。”林殊与萧景禹听出来异样。
“他们只是觉得这是对的,便这样做了。”
“可我猜陛下并不这样想,他会觉得,这些都是你指使的。”
“薛公子还是不要这样妄自猜测我父王的好!”萧景禹面露不快。“若这是你想要对我说的话,那我就不用听了。”萧景禹转身准备要走。
“殿下可知你已身在悬崖?已危如累卵?!”
“你什么意思?!”萧景琰忽然跑到两人中间,恼怒之色溢于言表。
“我说,祁王,萧景禹,此刻已有扶苏之危。”
“你大胆!!”萧景琰爆喝,抓起挂在兵器架上的铁鞭,大怒之下,冲阿七甩去!
“景琰!”
“林殊!”
鞭子没甩到阿七身上,因为有了替阿七挡了。
待萧景琰反应过来,已然看到,那鞭子已经甩到林殊的身上。
几人大惊之下,立刻上前查看,只见林殊去挡鞭子的右臂上的衣袖被撕裂,露出里面白皙皮肤上一道裂开的伤痕。
“小殊!我不是故意的!”萧景琰惊慌失措,“我,我去拿药......”
“我有药!”阿七立刻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打开盖子,把药倒在林殊手臂伤口处。
“景琰!你也太冲动了!”萧景禹斥责道。
“祁王兄,不要紧的,一点也不疼。”林殊见萧景琰被骂后,立刻变得像一只塌拉着耳朵大狗模样,立刻安慰他们。
“是我心急了。”此刻的阿七也心生懊悔。
“薛兄,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祁王兄有扶苏之危?”
“对啊,你说我大皇兄有扶苏之危,是把皇兄比作扶苏,把我父王比作秦始皇那个暴君吗?!”萧景琰说着,底气足了起来。
“陛下虽不是秦始皇,可祁王殿下的处境却比扶苏公子危险的多。”阿七垂着眼给林殊抹完药,盖上药瓶,把药塞到林殊怀里:“这个给你,每日只用抹薄薄一层就好,七日后,连拔疤都不会留。”然后,又掏出一方干净的素白方巾,把林殊的伤口包扎好。
“殿下可曾听闻一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想必殿下应该知晓扶苏公子生平,扶苏公子便是与秦始皇政见多有不和而生分了父子之情,此项殿下与梁帝陛下也有吧?”
“政见不和,是常有之事,不值得奇怪。”
“殿下的母妃出自林家,林家掌握梁国最精锐的部队,赤焰军,而我听说,林帅对陛下派去的人皆不用,而对殿下你举荐去的,用的很顺手。”
“你哪有那么多想法,不过是舅舅派去的刚好不好罢了。”林殊出言反驳。
“朝中很多文臣,都支持殿下,若陛下心有疑虑或反对,那些大臣便会言之祁王如何如何说。”
“那是皇兄说的对,大家当然支持皇兄。”
“殿下,梁国南境军乃梁国第二精锐,掌握他之人云南王穆深马上就是林殊的岳父,您马上就能握有比您父亲还要多的兵马,在文臣中,您要更比您父皇适合坐在那个位置,您的父亲难道就不会担心......”
“住口!”一向好脾气的祁王萧景禹也忍不住怒了:“父子离心那是你!不是我!”萧景禹说完,甩袖而去。
“你以为所有父子都如你父子一般?!”萧景琰冷笑一声,扶着林殊回院子。林殊由着萧景琰拉着自己,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阿七,抬腿向前。
“林殊!”阿七叫了他一声,林殊停下,转头看她。
“看他做什么?!他就是个疯子!”萧景琰狠狠地瞪了阿七一眼,就别过头去,拉着林殊走。
“但愿是我多心,惟愿我妄作小人!只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阿七声色高昂尖锐,不似往日故意的低沉,令林殊不禁转头看她,只见她双目通红,神色悲戚,似乎是看到巨大的不幸在眼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