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后回到宿舍，王然问韩林背得怎么样了，韩林说他也没背完，还差两节，他们组还有一半人没背完呢。
原来还有不少跟自己一样的人，这让王然稍舒了一口气。
韩林说：“明早和中午再找时间跟组长背，争取放学能顺利走，实在不行留下就留下呗。”
星期五的早自习是语文，陈强跟王然换了座位，老师出去之后，他手里拿着语文课本给张志高背地理。张志高不甚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给他些提醒。陈强记住多少背多少，记不住的便直接跳过，虽是残缺不全倒也一气儿不歇，一会儿功夫就地把落下的课都给背完了。
张志高在笔记本上给他划上对号，为了不让他再纠缠，干脆把他的政治也给划上了。陈强欢快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谢了，班长！”
张志高一脸犯愁地说：“你再自己背背，你背的根本就不行，下次可别想这么容易过了。”
陈强说：“一定，一定！”
他跟王然换回座位，借过了孙新伟的《大众故事》，半压在语文课本下看起来。
王然着了慌，第三组现在就剩他还没背过了，早自习本来不是是给组长背书的时间，不过现在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试试了：“班长，我给你背地理吧？”
“我还得读语文呢。”张志高被陈强搅得已经不耐烦了。
王然窘得说不出话来。
“晚自习的时候怎么不给我背，单挑这会儿！”
王然小声地解释道：“昨天还不太会背。”
张志高瞪了他一眼，想到，这同桌俩都什么人啊，平时不好好上课，到了这会儿就想给你好赖坏赖地混过去，王然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怎么也这样！
“背哪一节？”他没好气地说，上嘴唇的一角高高翘起。
“第二节。”王然一脸的歉意和窘迫，说话也变艰难了，他把声音控制得很低，只让张志高能听到。
“背吧。”
张志高看着语文课本，并不睬他。王然兀自地背了起来，有些紧张，连连打了好几次磕绊，等他又一次在“嗯……”地想着的时候，张志高打断了，不忍又无奈地说：“你再去看看书吧，背得不熟。”
王然心凉了半截，失落地应了一声：“哦。”最后一次机会也没了，他颓丧地想着下午被留下的难堪。
陈强问：“背完了？”
王然垂头丧气地说：“没。”
“背几节了？”
“一节也没背。”
陈强有些吃惊，叹道：“咳！你好好背背，再找时间给他背。”
出乎意料地，下午最后一节音乐课结束后，老师说，你们班主任让我转告你们，下午老师们开会，这个星期书没背完的人就不再留下了，你们回家的时候拿上书，利用星期天时间好好背，下星期来给组长补上。教室里一阵躁动，有人在谢天谢地，有人在拍桌子叫好，有人在抱怨怎么不早说，弄得一星期只有这么一节的音乐课也没上好。
放学铃声刚响，踢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大家拿起中午就收拾好的书包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王然慢慢腾腾地走在校园里，身后的教学楼严肃地矗立着，不露悲欢。一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他觉得还有些恍恍惚惚，因为没背完书，心里蒙着一层逃兵般的灰色，回家的心情也不那么兴高采烈了。他低头走着，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扭过头，没看见人，另一边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再扭过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脸坏笑的陈强吓了一跳，他大呼一口气才算定住神儿。又碰见这个捣怪鬼，他心里叫苦，只一个劲儿往前走。
陈强问：“你家是哪儿的？”
王然说：“小马庄。”
陈强看着王然兴致不高的样子，脸上的笑也减半了。
“你还真把书拿回家背呀？”陈强把手搭在书包上说：“在家还看什么书呀！”
王然说：“随便看看。”
陈强不再说什么，心情却依然很好，手舞足蹈地走着。到了门口，说：“我想玩球呢，人够了，不让我玩。”
王然说：“哦。”
陈强说：“下星期见，拜拜！”
王然心里想着再见时不知又会有什么“惊喜”，倒真不如不见，他苦笑一声，回道：“嗯。”
高远的天空被一层灰雾遮住，白云若隐若现地藏在这层雾后面，天阴了起来，吹过来的凉风含着湿气。王然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风不时地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来。他多么想家呀，在学校的时候这种想念被孤独和不安包围着不仅没有表现出来，反激出一股脆弱的坚强，而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安感渐消而孤独感无拘无束地肆意迸发，路还有那么长，他被这思念裹胁着，多想一脚就踏进家中！想起在学校里不会做的题、不会背的书，不禁又叹息惆怅起来，这样惆怅着，委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挤出眼眶。他并没有去擦，路上人很少，稀稀落落地有几个学生也并不认识。他把书包提在手里，攒起一股劲狠狠地跑起来。他又想起父母，从小到大父母都巴望着他的成绩好起来，而他那颗傻脑瓜子却总不争气，虽然这样，父母也不严语责怪，他们只是担忧，眼神中透露出无言的期望。他早就从父母眼中读出了学习的重要性，学习好才能有未来，可那依稀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不知道。他放慢了脚步，他需要一个时间来梳理自己乱纷纷的情绪，也让想流的泪水都流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