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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按《史》:祖纳字士元,乃祖逖之从兄。幼有操行,能清谈,文艺可观,性性孝友。少孤而贫,常自炊煮以养母弟。王敦闻之,使人送一奴一婢,以代其动劳。辟纳为从事中郎,时人戏之曰:“今价倍于婢矣。”纳应之曰:“百里奚何曾轻五皮,后亦为秦相,奚得以贫时为介嫌乎?”王敦得志,以纳为军谘祭酒。纳不愿,终日与客弈棋,冀旷职求黜。王隐谏曰:“禹惜寸阴,不闻数弈棋。”纳曰:“我之心事,君未之知,以此释吾忧耳。”王隐又曰:“古人遭逢则以功达其道,若使不遇,则以言达其道。君少长五部,游宦四方,华夷成败,皆所见闻,胡不记述,使有裁成。何必围棋然后可以释忧也?”于是纳乃不复下棋。旦日入朝,奏于帝曰:“自来小国尚有史官,况于中华正统,可不置史官以纪录国事乎?”帝纳之,使纳纂修《晋史》。《晋史》之作始自祖纳起耳。祖逖亡,元帝欲以纳代为豫州刺史。纳不愿以国史为事,让其弟祖约为之。帝擢纳为光禄大夫,以约兼兖豫淮蔡诸州军事。纳又密言于帝曰:“臣弟约好为欠慎,凌上忽下,当裁而抑之,使不得逞傲可也。若假以权位之势,恐作事不轨,将为乱阶矣。”帝以纳与约乃异母所生,疑是故让其职思陷约,以逞嫉妒之意,不以其言为然。后果与苏峻同反。按:约乃纳之异母弟,祖逖其从兄也。逖亦祖纳所抚,皆其教养,胜如同胞。三人俱有俊才,逖尤拔萃,志大性忠。晋主擢为豫州刺史,平西将军之职。逖故,约代兄之职,领四州军事。然性傲好欲,喜作为,易兄规矩,不能御众,旧将散去者过半,边界治地多叛归后赵。约恐将来为后赵所侵夺,闻长城民戴洋精卜易,善风角,有才识,乃使人请至,拜为中典军。永昌元年四月庚辰日,忽有大风自东南而起,飞砂卷石,拔木摧垣,异常特甚。约惊骇,请戴洋角之。洋曰:“应在今年十月丙戌日甲戌时,有兵戈犯谯城,将军宜预防之。”郡中主簿事王振怪洋矜能,乃谮约曰:“天道高远,岂能易知?兵戈之事,虽当时时防备,何得预限于十月某日时?其中必有缘故。设或不应,彼将引奸人以征其信。今戴洋妄作妖言,使太傅虚万人道实,人闻我惧,反因相率为乱矣。正乃煽惑民心,鼓动兵衅。宜收洋入狱,以治其罪,免使疑贰。”约乃无酌见之人,听振之言,即收戴洋入狱。王振见机谋已遂,恐约不肯害洋,徒结后怨,乃贿嘱狱吏,不许进膳,欲饿杀戴洋。狱吏见振以言语唬吓,只得从命,不与洋食。入狱二十馀日,点水粒米不见,洋容色如故,全不为言,惟鼾齁打睡。狱吏疑有人暗地进膳,或有药饵,窃瞰至再,并无暗给者,又搜其身旁无药。至三十六日,不死,精神愈倍。狱卒悄地以簿吏二人之谋禀知祖约,约大惊曰:“吾知洋有神术,故请来。王振挟恨,愚我复行奸计,险害好人也。”乃即放出戴洋,令人捉王振至,当面责曰:“汝进谗言欲害至人,必有私故。若不杀汝正罪,贤士再无敢至此州矣。”戴洋反劝祖约曰:“可恕此人,我方在此,若一害彼,则某即请归山,不愿在此伏侍矣。”约曰:“振昨谮害长者,使吾得罪于君。今明于心,故为君诛此佞人以杜患耳,何又止之?且恐其挟恨为乱,不宜免也。”洋曰:“无妨。振不识风角,故一时妄言耳。若因吾而杀之,即如吾杀之矣。岂学道者之所为乎?且人生一命,关于天地,其得最难,岂可轻易而戮?此人负恩坏行,不久当自死,亦不能祸人。”约问其故,洋曰:“王振往时已垂死,吾用术救活之。渠以贫不能谢吾,心自歉。吾知,巽言拒慰,今渠愧见吾,故设此谋。彼既忘恩,复又加害,其能久乎?且夫世之人,处富贵而不弃贫贱者,甚难有之,岂在振一人哉?”约服其论。后至十月,果然石勒使孔苌、桃豹寇河南,侵谯城。约不能御,退屯寿春,河南东境梁、郑、谯、汝、陈留诸郡皆复没于后赵。约信其神,欲寻洋角后来成败之事,时洋已归嵩山去久,为约知问而不能听用故也。后约无洋指教,遂从苏峻反,事败奔于后赵。石勒怪其傲慢,寻害之。当时有诗叹曰:

狂庸祖约妄矜能,违兄规制妄专兵。知洋神术无防备,致失河南退寿春。

第一三四回 刘赵下凉李雄死

不说祖约失陷河南郡,且说晋元帝因王敦作乱,害周、戴,破长沙,缢谯王,谋杀甘卓,遂忧愤成病。自知危笃,乃召司徒王导入内议曰:“朕自琅琊得遇卿家,患难同历,必及此际,均各荣幸。近者王敦谋逆,刘、刁亡丧,周、戴被戮,谯王、甘卓遭害,上流尽失,以此成病。朕闻古人以一旅一成能清天下。今朕上不能讨刘赵等以雪二帝之耻,下不能正逆臣而安三吴之民,何颜以居此位?所恨者,不敢见先帝于地下耳。”言讫,泪下而昏,徐徐复醒,顾导嘱曰:“太子笃厚恭谨,可任大事,卿当念朕,悉心辅之,天必佑汝。莫效兄敦所为,改变精忠。”导伏地泣曰:“陛下善保龙体。臣之心,神天可表。宜宣太子与诸大臣入嘱之,臣非敢负陛下者。”须臾,庾亮、温峤等与太子入受顾命。帝时已倦,惟言:“卿等辅助太子,各怀忠义之心,以图刘赵。”嘱毕而崩,时年四十七岁,在位一十六年。帝在,简俭朴质,容纳谏言。有司常奏:“太极殿广室,宜施绛帐以示威仪。”帝曰:“汉文集上书以皂囊为帷,何不效之?”有司承旨,乃冬施青布、夏施青练帷帐于殿。又将册立贵人,有司请市雀钗为饰,帝以为费烦,竟不许。所幸郑夫人衣无绢帛,皆着素练耳。百官举哀已毕,葬于建平,是为元陵。事毕,王导率文武大臣立太子绍为明皇帝,改号大宁元年,谥肃宗,立生母荀氏为建安君。尊王导为太傅,剑履上殿,入朝不起,赞拜不名。其馀百官各加一秩,颁赦国内而去。

按《晋史》:帝讳绍,字道机,元帝长子。幼聪哲,为帝所钟爱。年数岁,常抱坐膝上,坐于日下。偶值长安有使者至,帝乃戏问之曰:“日与长安,孰远孰近?”对曰:“长安近。”帝曰:“何以知之?”对曰:“只闻人从长安来,那从人自日边至?”帝大异之。他日,元帝宴会大臣,因对众言太子能答日远长安近之语,群臣称贺不已。帝复使中宦官召太子至席,思问之以证其言,乃曰:“我昨问你日与长安之事,还记得否?”太子随口应之曰:“日近长安远,何用记为?”帝大讶失色曰:“汝何异昨日之言也?”太子曰:“昨以使来,云长安近。今使去不见,故以为远,但举头见日,那得见长安乎?”帝由是益奇之。兹承大位,故能任贤使能,听谏明敏,卒继晋业,以隆中兴,能平王敦之乱。惜乎天不与寿,不能恢复中原,以报汉赵大仇耳。再提西赵主刘曜自洮河召平先、刘贡等回救河东,西被陈珍夺陇陕陈安故地,幸得平先、刘岳等大破石虎、石生之兵,后赵失势,退回襄国而去,西赵诸将亦还长安。赵主曜大喜,宴赏犒劳以毕,乃谓众将曰:“叵耐西凉,无故掠我陇西之地,情甚可恶。且渠为吾国之西境,不得不取,以报掠土之恨。欲乘此得胜兵马即去,众卿意下如何?”诸文武曰:“欲取西凉,必须遣使会成兵,两下夹进,一鼓下之,方可成功。”姜发、关心曰:“不然。成凉二处,素相通好者。我今约彼,未必成主即肯来助。且两国合谋,必难协心用命。倘有反复,岂不自惹兵字乎?不如独往伐之,但多发军兵,务要协力成功,何须倩假他人之力哉?”赵主然其议,乃点精兵二十八万,分二阵为前,一阵为后,作两路而进。诈呼五十万,径望梁州,自西转入凉地。飞报迭至河西,晓夜不断。士民等听得此等消息,尽皆震恐。西平公张茂慌聚众将计议其事。参军副使马岌曰:“这回赵兵忿忧而来,其锋非同小可,必须明公亲率大兵与之决战,乃可退敌,以安凉地。只遣兵去,恐被所算,未见美也。”主簿事氾祎曰:“近自先公丧后,凉州兵少粮悭,不及赵国十分之一,焉能当得五十馀万大兵?且陈安有雄卒十万,一战而为所擒,不若降附,以安百姓,尚保门户。”马岌又谓茂曰:“氾公乃糟粕书生,不知大计。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曜有年矣。今彼至此,是自投死耳。远近瞻公此举,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众寡虽然不侔,胜败难可逆料,岂可畏而不出,甘作投罝之兔乎?”茂曰:“马君之言有理。今吾若不出兵,则百姓奔逃,何以安众邪?”率兵五万,出屯石头山下寨,塞其要道。召折冲将军陈珍回军共议。众论纷纭不一,并无定见,珍独坐听。茂问珍曰:“今赵兵压境,公何不出一言?莫非畏其兵之多乎?”珍曰:“以吾观之,赵兵虽多,不足惧也。且曜御兵无恩,德信不洽,东有石勒之忧,南有李矩之虑,安能旷日持久,与吾争河西之地乎?但坚守勿战,把住要隘。若二旬内,曜痴不退,珍请得精兵万人,保为明公破之。”茂从其议。但闻赵兵有五十万,终是胆怯,心中持疑不释。刘曜等见梁陇一路无阻,径进河西。探知有兵阻道,诸将恃众,争欲济河以击凉兵。赵主问可否于姜发,发曰:“吾兵虽盛,其实疲劳难用,未可卒战。且宜按甲养锐,震之以威,遣人持书以利害陈之。张茂非将帅之才,见大兵至此,心中惊恐。不出旬中,茂之降表必至矣。”赵主曜从其计,下令扎寨,每日操兵打围,虚张兵威,多竖旗幕,联络百馀里,炮声震地,灯光烛天,昼夜不息,甚是可畏。张茂果然疑惧,背取陈珍、马岌,密地使氾祎具表,称藩于赵。赵主见茂表至,大喜,命鸿胪卿田崧为使,同氾祎至抱罕城,拜张茂为太师,封凉王,加九锡。部下将士,俱授大将军之职。诏至石头山,诸将始知,举皆惊恨。然事已成,无能为也。茂使氾祎至军门,献良马一千五百匹,黄金三百八十斤,银七百斤,牛羊五万头,以犒三军。刘赵主受之,振旅还朝。成主川中李雄闻知张茂以河西降赵,乃不忿曰:“凉州密迩吾国,张茂有急,理当告朕求援,方是道理。今乃近不附朕,而远附于赵,情实可恶,必须起兵讨之。”其众臣曰:“我国欲并凉州,亦无难处。但被王逊屯兵间隔于中,以致我兵不得逞。今当先讨王逊,然后再争河西,未为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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