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娴挽了袖子，系了围裙站在厨前，慢慢取了桂花的馅揉进面团里，再慢慢捏成型。宁婶在一旁守着，时不时做些指导：
“再揉一会儿，别用太大力。”
“哎呀，小姐你别只顾着这一边。”
亦娴脸一皱，挫败地放下已经酸疼了的手，无奈地看向宁婶。
真是越说越乱了。
旁边的盘子里有大小不等的面团数枚，外形……勉强看得出是花。
宁婶也有些头痛：“小姐还是我来做吧。”
“不行，我答应了要亲手做的。”
小袖在边上插道：“要不就别做花型的了，就揉成团子吧。”
“不行，要做自然就做最好的。”亦娴休息片刻，又拿回面团继续捏。
云罗举起帕子替她拭汗，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小姐难得这么用过心，莫非是因为要送给长陵王爷？”
她尾音故意拖得又长又高，小袖一下子就听了出来，也学着同样的语气“哦”的大叫。
宁婶只抿了嘴，含蓄地笑。
“休要胡说。”亦娴悄悄乱了气息，呵斥道，“赠予王爷之礼怎可轻待。”
手下继续捏着她的面团，好好的一个白生生的团子，在她手里却变得惨不忍睹，不由纳闷，这手明明弹琴弹得，怎么做起糕点来，就这么没用呢。
“赠予王爷之礼……”云罗此时倒是机灵的很，“小姐上次给王爷吃的还是吃剩的呢。”
“你这臭丫头。”亦娴脸悄悄热了起来，放下手中面团就要去打她。
云罗连忙躲在宁婶身后：“哎呀，你们看见了吗，小姐脸红了！脸红了！”
“你，你快给我住嘴！”我追了上去，“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云罗在宁婶背后左闪右闪，笑容灿烂：“小姐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吧，小姐来抓呀，来抓呀。”
小袖也唯恐天下不乱笑道：“我看见了，小姐脸红咯脸红咯！”
“好啊，你们这些小丫头，都来反你们家小姐了是吧。”亦娴恼羞成怒，也不做点心了，追着她俩就在厨房里奔来跑去。
厨房本就窄小，又被宁婶放了很多厨具、食材，再加上三个无法无天的丫头打打闹闹，宁婶难得地忧郁了。
“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哟。”宁婶看着鸡飞狗跳的厨房，无奈叹道，“小心别碰倒了锅子！小袖小心你的衣服！小姐莫叫油上了身！”
亦娴：“你，你们别跑！”
云罗：“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小袖：“小姐你就是抓不着，抓不着！”
宁婶：“……”
如此一番打闹下来，点心没做成，厨房倒是被弄了个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宁婶终于忍不住叫停，把主仆三人一个个赶出了厨房。
方才被云罗一闹，现在回房换了一身衣裳，人安静下来了，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云罗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像是在亦娴心里留下了一根针，越想越觉得烦躁不已。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凌澈有上牵连，可他却又出现在了荆州。若只是普通相识也就罢了，偏偏又有那两夜的同生共死……再加上他的那些举动，叫她如何不……
与他相识场景如走马般在脑中回放，虽不多，此时回忆起，却觉次次都有着暧昧不清的意味。
又想起一年前于玉房山上他曾笑叹：“本王从未想过舒三小姐竟是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子，对侧妃一事，本王如今，十分惋惜啊。”
这是玩笑，还是真心？
这样的人，很难做到一心人吧？
说起来，他与亦雅才是人人看好的一对吧，她这样，又算什么呢？
心彻底乱作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亦娴心中又是欢喜又有忧伤，坐在琴前怔了半晌，反而弄得心情更加混乱，最后只能哀叹一声，伏倒在琴上。
“小姐今日心颇不静啊。”云罗正在旁边绣帕子，她倒是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正是罪魁祸首，“不如出去走走吧。如意巷的伙计前日撞见我，说是新印了书呢。”
出去走走？也好，且出去散散心吧。
一直在家养伤。除去那日去凌澈府上看阿宝，亦娴已有多日没有上过街了。流言虽然在云汜闹得人尽皆知，但这舒三小姐到底在何处，长个什么样子知道的人却是不多。大概在人们心目中，怎么也不会是像她这样每天装的像个平民女子一样的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上街倒是上得毫无压力。
如意巷的书斋是亦娴一向爱去的地方，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书斋虽然在巷子深处，每天也有不少人光顾。这里正儿八经的经史倒也不是没有，最多的却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奇人异事，游记野史。正经读书人不一定爱它，却独独投了亦娴的喜好，因为常常去，又是女子，倒给店主伙计留下了印象，平日里就是在街上，也常与她打个招呼。
这会儿她方踏进书斋，守店的小伙计便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引她进内间：“小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可是有什么喜事？前日看见了云罗，说了会话，也估摸着小姐这几日该来了。果然，今日就到了。”
“喜事倒是没有，前些时日出了些事，在家养了几天。”
伙计关心道：“如今看来小姐应是好了。这些天大街口那来了个算命先生，都说算得准，小姐不妨去看看，也好去去晦气。”
亦娴点头：“多谢关心，我记下了，最近来了些什么书？”
伙计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大摞书摆开在桌上，墨香顿时扑鼻而来：“都在这给小姐备好了，小姐慢慢挑。还和以前一样，若是合意的只管拿出来，我先去招待外头那些杂人，好了唤我一声便是。”
“多谢了。”亦娴微笑致谢。这也是她爱来这家店的原因，店家伙计每每见女客来，总是把书提前备好了放在内间，不致与男客在店里挤作一团。
小伙计呵呵一笑，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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