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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贪编(4)

到了晚上,房里没人,这小双子就撒娇撒痴的,倚在贾端甫身上,说道:“我可怜十几岁的人,被你硬弄上手。我虽然出身低些,可是正正派派的原身姑娘跟着你的,你可要拿我当个人看待。”贾端甫道:“那个自然。”小双子道:“我这肚子,是不是你的种?”贾端甫道:“你这话问得真傻,怎么不是我的?”小双子道:“你也晓得是你的,我也晓得是你的,人家可不晓得是不是你的。明儿万一你的亲戚本家推算起你把我收房的日子来,说是月分不对,是个野种,你在面前,你好说得出口;你不在面前,难道我好意思说是我先同你偷上有的?那可叫我怎样呢?你写个字儿给我,我到那时拿出来把人家看,人家自然没得话说。”贾端甫道:“那里会有这些事?你真正太远虑了!”小双子道:“你不晓得女人家的苦处呢!做人家小的苦处,更是说不出!”贾端甫还是笑着,没有答应写。小双子撅着嘴,道:“难道这个肚子你不认帐?我明儿就想法子把他弄掉,省得将来被人家牵头皮,说我带着肚子过门。好在我年纪轻,以后再同你有了,那就不怕人家说闲话。”说着就拿手去揉那肚子。贾端甫连忙拉着他手,道:“你这个傻子,不要瞎闹,我写给你就是了。但是这个东西叫我怎么写法呢?真正新鲜!”小双子道:“你就说是‘小双子的肚子是我贾某某先同小双子有的’不就行了么!”贾端甫道:“那有那样写法?”想了一想,只得拿了一张信笺,写道:张氏妾先因入侍,有娠五月,然后收房,恐亲族疑诘,书此以为征兰之据。

某年月日端字又念与他听,并细细的讲解与他。小双子一定要在那“张氏妾”旁边,注上“小双子”三个字。贾端甫笑道:“你这个人真正迂而且赘!还怕不是你?”只得又依着他添上。小双子接了过来,得意之至,折好了揣在衣裳口袋里,说:“我明儿等肚子里这个儿子养出来,把他的胎毛团儿同这个字包在一块儿,等他大了交把他,说:‘这是你爹爹写的,不怕你爹爹同你的本家亲戚不认帐!’”贾端甫笑道:“你真是个傻丫头!”小双子望他瞅了一眼,道:“你说我傻,我看我还乖巧得很呢!”小双子又靠到贾端甫怀里,拉着贾端甫的手,摸着他的肚子,说道:“我为了这个孽障,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前回在彰德,被那些瘟强盗那么样子糟蹋,我心里又羞又恨,依我的性子早已寻了死。因为这个里头,是你的血脉,你的子息又不多,不能不替你留着,只得忍辱偷生。我可不是好意的,你可不要说是我不要脸。”贾端甫道:“那个自然,你看这多少时,我何曾有一句话怪过你的?”小双子又道:“我听见说,那一县里已经拿到那一回的一个真强盗了,几时把这班瘟强盗拿完了、杀尽了,才出我心中的气!我想起来又恨又怕,这个地方也在城外,听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前个把月,还有个乡绅家里被抢呢。我天天除下来的首饰,你让我收在床上那个拜匣里稳当些,钥匙交把我也好,你带着也好,到京里再替我照样买一个。”贾端甫道:“你要收尽管收,钥匙就交把你也不妨。但是要当心点,里头是要紧的东西。”说着,就在身边四喜袋里拿了一个小钥匙,交与小双子。

看书的诸位,张全说的“中年以外的人,遇着青年女子,只要会笼络些的,总要被他迷住”,这话真正不错。你看贾端甫,这样一位道学先生,近来是小双子的话,总觉得听得入耳。要东就东,要西就西,也就随他调拨了。新学家总说中国女权弱,做书的看起来,只要是稍为文明点的男子,没有不怕女子的。不拘他是怎样方正的人,怎样威猛的人,怎样拘谨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的妻妾,尽管规矩谨严,礼法周密,到了那璇闺独对、绣幄双栖的时候,自然有一种似怕非怕,觉得有许多对不住这女子的地方,必得要将顺着他才好的意思。那女子,也不论贞淫妍媸,到了这个时候,也自然会得恃宠争怜,好像这男子受了他多少恩惠,应该受他钳制的一样。并且是大妇小妻、私****婢,都有这种情形,人人相同。只要看那些大官大府的妻妾,在人面前叫起那夫主来,总是“老爷”、“老爷”的,到了那剪灯私语,倚枕低呼,没有不是“你阿你”的。就是收用过的丫头,都是这样。那堂子里的倌人,更不必说。这都是不期然而然,用不着人去教,并且出于不自觉的。这就是个浅譬明证了。

若要不是如此,也就觉得没甚趣味。诸位以为何如?看书的看到这段议论,必定要说做书的是个既怕夫人、又怕如夫人的人。然而,请看书的自己想一想,在夫人、如夫人面前,背着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当亦哑然失笑。

小双子接了钥匙,看了看钟,已经十一下一刻,说:“不早了,我们睡罢。”就卸了妆,把褪下来的戒指、耳环、手镯之类,都开了锁收在那只拜匣里头,仍旧锁好,放在枕头边。这一夜,更拿出手段来,奉承得这贾端甫力尽筋疲,沉沉睡去。

到了早上,小双子假装睡着,故意的拿那玉臂搂着贾端甫的肩头,金莲压在贾端甫的腰际。贾端甫不忍去推他,比往常迟了有半点多钟的功夫。看这小双子,似乎微微有点醒意,贾端甫才得起床。那小双子,还是春意满腮、娇慵无力的样子,慢慢的坐起身来,缠那一双金莲。贾端甫不由得问他道:“你今天怎么会得这么倦?”小双子望他一笑,低低的说道:“问你啥,你还来问人!”

贾端甫正要叫人打水洗脸,只见张全同着他妻子郝氏走进房来。贾端甫看了一看,刚说得一句“你们来做什么?”那张全也不回言,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子,走到床面前,望着小双子身上“嗖、嗖”的抽了两下,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丫头!我从前叫你进来服侍服侍太太,太太不在了,你说小姐要你陪伴,那晓得你倒陪伴上了老爷,爽性服侍到床上来了!你这不要脸的丫头!”说着又抽了两鞭子。那小双子只是嘤嘤啜泣,也不开口。张全又骂道:“你不要脸罢了,你还带起我!我祖父也是个廪贡,我老子也还出过考,我虽是跟官,我也是替官办的公事,没有做什么低三下四丢脸的事体。今儿你做了这种丑事,叫我将来回家,拿什么脸去见亲戚?死后拿什么脸去见祖宗?而且你是个有婆家的人,前回你的婆婆还有信来,说明年春上就要讨的。我若着不嫁,人家说我赖婚;若要嫁了过去,人家看见你这种破货,那个肯顶这乌龟的名?告到官府,我还要为着你去坐班房,挨板子,你这贱丫头,真坑死我了!”接连又是重重的几鞭子,打得这小双子满床滚着,哀哀痛哭。

这贾端甫又羞又气,又怜又怕,只在那里叫:“张全,你有话好好的说!张全,你有话好好的话,不要只管乱打。你跟了我将近二十年,我待你也还不错,你也还该看这十几年的情分,不要瞎闹!”张全接口道:“老爷待家人是不错,家人也没有误过老爷的事。老爷怎么不念念家人伺候了十几年,替家人留点面子?家人因为老爷是端方正直的人,上房里头没有一个闲杂人进来的,家教极其严整,所以才叫这女儿进来服侍服侍。还想让他学点大家规矩,将来嫁到他婆家去,也叫人家看看家人伺候的主人不错,家人脸上也有点光辉。那晓得老爷是个外君子而内小人的人,家人再想不到这么一位坐怀不乱的老爷会得如此,大约总是这丫头狐媚勾引的,我只打死这贱丫头再说!”说着又去打。那郝氏却跑了过来拦着道:“女儿是我养的,要他死,带他到家里去死。在这里死了,算我张家的人,还是算他贾家的鬼?”说着就上床拉他女儿,顺手抓了他女儿的衣服,问她女儿道:“你的首饰呢?”小双子指着枕边那个拜匣,道:“在那里头。”郝氏也就拿来裹在衣裳里,领着女儿就走。这张全,还扬着鞭子,一路骂着出去。

这贾端甫是气昏了的人,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那女儿、女婿也才起身,听见张全夫妇在房里闹的时候却不敢问信。等他们三个人出去了,然后双双进房。那史五桂,倒也是跟着静如小姐叫爹爹的,就问道:“爹爹,到底是什么事情?”贾端甫定了一定神,才说道:“我因为张全是用久了的人,他这女儿也还伶俐懂事,所以才赏脸与他,叫他近身服侍服侍。他倒这么样子胡闹,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难道他女儿是个天仙,我一定要他?我花几百块钱,那里没有比他好的?他却在那里发昏,以为我非他女儿不行,要去俯求他,那可真是糊涂之极了。况且,他在我这里十几年,我那一任不派他一两件好事?他弄的钱也不少。今儿他这一闹,还有脸再来见我?可是他自己把这饭碗弄掉,不能怪我薄情!”史五桂道:“张全夫妇两个,大约是一时糊涂,出去回个味儿来,总就要带着女儿进来求的。到底是用熟的人,他这女儿,听说服侍得也还周到。那时,爹爹也不必同他计较了。”贾端甫道:“那再看罢。我生平是不受人家挟制的。照这种样子瞎闹,这人还能用么!”

倒是静如小姐心细,说道:“小双子是他老子同爹爹说了,自己情愿送进来的,伺候爹爹也有两三年。他老子娘也并不是不晓得,就差爹爹吩咐一声,开一开脸。平日间,上上下下谁不拿他当姨娘看待?昨儿他回去一趟,今儿一清早就出了这个岔儿,怕的是串通的呢!不晓得他们里头还有什么诡计,须要防着点儿。”贾端甫道:“你这话真呆!小双子这么安安稳稳的姨太太他不做?我已经同他讲明,说一两天里头就替他开脸收房,他还争着要披风、红裙,我也答应。他昨天说,要赶收房这一天穿,趁着你们夫妇在块看看,晓得是我给他穿的,免得将来人家议论他僭妄。我想,这话也不错,所以当时就剪了料子,交与裁缝去做。我这个样子待他,他还有什么不遂心?你没有看见,先头他老子那样下毒手的打他,打得他满床的滚,那才真可怜!现在跟着他妈出去,还不知是怎样,那里会同他老子串通呢?”静如小姐道:“不是这么说。既然爹爹同他说明了要收房,他老子娘忽然来这一闹,这其间更有可疑。他老子那顿打,定然是苦肉计!这小双子,也不是什么懦弱的人。若不是串通了,肯安安静静的受他老子这么一顿凌辱,不等爹爹一句话,跟着他老子娘就走?爹爹倒查点查点,看少了什么要紧东西没有?”

这句话,才把贾端甫提醒。连忙跑到床上一看,那只放外国银行存款折子、票据的白皮小拜匣,已经不翼而飞。这才着了慌,道:“阿呀,这怎么好呢!怪道昨儿晚上同我要这匣子放首饰,又嬲着我写那笔据。原来小双子竟是同他爹妈串通了,安了这种坏心来算计我的!这事怎么办法呢?还是找全似庄商量商量罢。”就走到厅上,叫家人:“到府里去看看,全亲家老爷如果得空,请过来谈谈。否则,我过去亦可。”那家人回道:“即才听说今天天亮,上头派了委员下来,把全亲家老爷的印摘了,说要锁拿到江西,抄家问罪呢!”贾端甫听了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就叫女婿史五桂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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