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外发现令晓曦异常兴奋，可碍于当下的身份不便表露，她且收起惊讶之色，好奇问道：“王家哥哥，阿来不懂画，不过这又细又薄的画布却是第一次见到，好像剥鸡蛋时露出的那层膜呢！阿来连在丞相府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这是缣纸。”王缘为淡淡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
“缣纸？”晓曦纳闷。
看这质地明明是宣纸啊！她曾是文字工作者，天天与纸张打交道，不可能分不清楚纸张的品种……或许，只是同样的物品在这异世的另一种称法？
阿厚自是对二人的话题不感冒，不过听到“缣纸”两字，他还是不由地朝墙上瞄了一眼，只觉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既然妹子有兴趣，他便佯装感叹实为提醒她道：“原来便是此物。世人皆知王三公子因屡造奇物而博先帝嘉赏，赐号‘七窍郎君’‘精工才子’之名，这缣纸便是其中之一吧。”
什么？
晓曦只觉得脑中突然被雷轰了似的“嗡隆”一声巨响，方才还在为发现了意外之物而暗地惊喜，正寻思着抽丝剥茧地慢慢打听来历呢，谁料到居然一下就剥出这么个重磅炸弹！
这位少年，竟然是这个世界纸张的发明者？
晓曦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缘为，听他随意而散漫地说道：“先孝惠帝喜墨画，此缣纸制出，不过是正投了君王所好而已。”似乎对于世人仰慕的盛名来历不甚在意。
造纸术在晓曦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可是被认定为古代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呐！
然而晓曦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历史课本上那些个“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形象与面前这位散漫不羁的俊秀公子哥儿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颠覆想象力了……
她不得不在心里对此人的评价又增添几分，“这缣纸应该很贵吧？”不然怎会没有在这个世界大规模地普及使用？
“方寸见金。”
果然……
晓曦瞠目结舌地再一次凑上前去仔细瞧看那缣纸的质地，见纸面细薄光润、纹理纯净，墨韵清晰，层次分明，若是以原始纸的标准来看，实在是过于精致了些，工艺上肯定是下了一番狠功夫的，用材想来亦是不凡。
继而她意识到，王缘为这种锦衣玉食富足无忧的世家公子，即便是有惊人的创造力和绝世的智慧，他搞发明的动机也绝不会朝着简便实用那条路走，多数是为追求更雅致的生活，及享受创造本身所带来的趣味，顺道打发打发时间罢……
他热衷音律，所以研究琴谱和古琴的制造工艺；他爱好文墨，便自己研造了这缣纸出来，且为了追求画质效果，而不惜投入名贵稀有的材料……
“可惜了。”晓曦自言自语地轻叹道。
王缘为正斜倚在门廊上等她研磨够了便送两人回府，毕竟时间也不早，某人既是乔装出游，在外面多待一时便可能多生不必要的事端。
她若是嫌府里面待着闷，大不了以后他多递帖子邀她出来便是了，他想。
谁知却见她盯着墙上的画幅又是摇头又是惋叹，他也来了兴趣，笑问了一声：“如何？”
晓曦便转身背过手，一副天真地冲他笑道：“阿来以往给士子做书童时，成日里要搬动好些个竹简，曾经便想过，若是能有既轻巧又实用的物品来替代那些沉重的竹子，该有多好！今天倒是有幸见着了，没想却只能藏于皇宫与高阁之内，可惜，可惜呢！”
少年闻之挑眉，笑看她道：“哦？阿来竟是这般做想？”
“阿来见识浅薄，王家哥哥莫笑。”晓曦学着那些小厮的样子施了一礼，“只是阿来平日在相府中走动，曾见过丞相书写用绢帛，但甚是奢华；士子谋臣们用竹简，却过于繁杂。而今日所见，王家哥哥这造纸的技艺倒是极妙的，若是能降下成本，使它能大规模地生产，推普为世众所用，便真真是适得其所了。”
一番话说完，阿厚和王缘为的反应都有些诧异，各自愣住片刻。
阿厚担心妹子这样下去会被王缘为看出破绽来，于是缓声说道：“阿来年幼，心性纯直，向来出言无忌，王三公子且听听便罢，莫介怀。”
王缘为一笑：“无妨，我倒是觉得阿来说的很好。”看着她的眼中，除了赞赏，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意味。
晓曦倒是觉得，既然之前铺垫了自己曾做过书童的经历，一些话便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的说不出口，则又道：“世人看这缣纸之金贵，无非都贵在了这造纸的原料上；但阿来以为，王家哥哥独特的造纸工艺，才真真是稀世珍贵的无价之宝！若是能推广开来，将会是利民利世、千秋万代的功绩呢！倘若因纸品所限，而将之埋没于宫闱红门里，便是天下诸州万民的遗憾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嗤”一声，王缘为竟是开怀而笑。
他略微低下头，长袖掩口，指节触鼻，姿态颇为优雅，到不会令人感觉失礼。可他持续微微耸动的肩膀隔了好久才有所缓和，惹得晓曦莫名其妙的双颊发烧。
煽过了么？她赧然。
他笑够了，终于抬起玉面，一双美目中满满的莹彩煞是好看，“阿来果真是个妙人啊，此番见解倒是新颖，缘为从未想过。阿来的机伶做厮从真是可惜了，不然改日我请爹爹向丞相讨了你来，与我做伴读吧？”
不好不好！晓曦频频摆手。
阿厚也在一旁插话“时间不早，我兄弟先行告辞”云云。
王缘为倒也不再强拖着他们玩笑，遂吩咐了店里伙计，送他们去瓷器店取了马车，点了货，护着两人回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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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此章节先断在这里，剩下1000字与明日的章节一起送上哈～
（历史上的缣纸是一种绢类，曾经被用来做为书写物使用，而本文的“缣纸”是指用高档布匹纤维和珍稀木料等物按传统造纸工艺生产出来的一种类似宣纸的纸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