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过点燃的木炭吗?那种被火烧得红红的木炭,从里到外烧到了透明般的鲜艳的那种红色,那一天的那颗心应该就像是被火烧红的木炭,自里而外欢心雀跃的温度,甚至还有细小的劈啪声,是心里的欢喜在笑,而那种开心却被人生生的浇了一桶凉水,坠入极端的心灰意冷,狼狈不堪的乌烟瘴气。
她与他认识了六年,自认为与他只交往了两年,但是两年也不应该算是很短,到最后呢?被他抱在怀里的确实另外一个人,她卡在喉咙里的悲伤,愤怒,疑惑的种种言语只是换来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继续啊。”要露出最坦然的笑,要笑的开心,要笑的潇洒,要笑的无所谓,她是李艾夕,她不会输不起,他们从一开始不就是一场乌龙的游戏,又有什么好在意。
只是,一转身,泪流满面。
02
现在,这一天的这一分这一秒,坐在对面的人,陌生,眼熟。
陌生是只有昨天才见过,一句话都没说过,不熟。
眼熟是昨天遇见这个人刚好在跟自己的前男友接吻,这张脸没那么容易就忘。
“你昨天哭过?”她问,不冷不热的语气,谈不上是疏离或者是幸灾乐祸,就是熟人打招呼时随口问的一句‘您上哪儿去啊’。
“既然找我来,那就请有事儿说事儿,我时间比较紧,没那么多零散时间打发零散事情。”李艾夕直接把包放在桌子上,方便随时拿起来就走,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跟人的脸打个招呼。
乔以薇淡淡的喝了口茶,“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昨天晚上也哭过了。”算是说了句有的没的,放下茶杯,“不过,我劝你最好少哭一点,毕竟,我是说不定了,你以后哭的时候,应该还多着呢?”
好吧,李艾夕承认,她之前设想的那个‘必要的时候’可能有必要提前了。
“是吗?不过我哭不哭是我的事,您老人家只要管好您老人家以及您老人家的男人就好了,以后您老人家和您老人家的男人怎么样,缺胳膊断腿,是全身瘫痪还是半身不遂都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是您老人家和您老人家的男人有需要,我也会尽尽人道主义,祝你们就算生不能同裘,死也要同穴。”十万分流利的一句话,中间甚至连一个停顿也没有,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她练了好几遍了。
乔以薇抬起在半空中的茶杯定格在那里几秒钟……这口茶也不喝了,也不品了,直接又放回到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的放在周面上,很外交式的上下打量几圈李艾夕,“我一直都在想,能做周煜那家伙的女朋友的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一直觉得那家伙的眼光应该够特别的,但是没想到特别到这种程度。”含义不明的一段话,莫名其妙。
03
“简而言之,我说服周煜让你出来,就是让你死心塌地的和他一刀两断,所以我也做好了当坏人的准备,想着有可能一杯茶泼过来,或者说直接被甩上一巴掌,可是现在这个社会是讲理的,我跟周煜青梅竹马十几年,要是跟你比谁更了解他那绝对是不公平。”她顿了一下,“所以我只问现在的事情,听说你考上V大了,对吗?”
李艾夕冷笑了一下,“放心,就算我考上了V大,散了就是散了,我不会死缠烂打外加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干不出来那么没品的事。”
“V大啊……”万分感慨了一句,“那是以前周煜向往的学校了,恩,不错,你很有前途。”
‘打太极’,这是李艾夕对乔以薇的看法,说起话里软绵绵的,但每一句话都话里有话,跟某个人……很像。若是换做以前,换做认识周煜以前,她可能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但毕竟……两年的相处,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就是说周煜现在根本不在V大,他高考后就申请出国了。”
04
不了解他吗?看来是真的了,真的不了解他。
第一个与他空白的两年,偶尔会通通电话,谈话内容无非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干什么呢?”
“看书。”
“别太累了。”
“看故事书。”
“什么故事?”
“恩,痴情女和变身成侏儒的男友同居并且身受诅咒出门就死人的故事。”
“…………听起来,挺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子。”
“名侦探柯南。”
……………………………………
一些有的没的,结尾的话无意外的是,‘早点睡’,‘注意休息’,‘别为难自己’…………
零零散散的片段,拼接成不完整的故事。
第二个与他空白的两年,依旧是断断续续的电话,有一句每一句的寒暄,加上偶尔像恋人一样的撒娇。
该怪谁呢,她应该怪谁呢,怪他?怪他从来都没有告诉她,还是怪自己,怪自己从来没问过。
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会做什么,周煜都做到了。
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会做什么,李艾夕真的没有合格,至少有一点她没做到,那就是问上几句,‘你现在在哪儿?’,‘你在干什么?’那种多余的关心话,她似乎真的是从来没有说过。
05
李艾夕一向睡的很沉,她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晕过去的人,就是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渐渐的有些多愁善感,白天的时候还会乐的逍遥自在,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觉得缺点什么,有时候明明睡的很浅,却又穿插了只有只字片语的梦,醒来的时候,也就只是觉得累。
半夜里小妹给她打了个电话,小丫头要高考,每天拿着画笔从早画到晚,着了魔的时候甚至是不吃不喝,她知道后有种说不出的心疼,有些事情放在亲近的人身上,会比在自己身上难受十倍不止。
“四姐,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吃饭睡觉上QQ,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艾夕无声的笑了,寂寞的时候,有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也不错,至少不会安静的太可怕,可是安慰人,她实在是不会,想了一会,“哭”,多么难受哭出来都会好受。
电话那边的人没理解这一个字的意思,极其委屈的埋怨,“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安慰吗?那就……“笑”。
“………………你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行”
这一次是她破天荒的没有拿小妹开玩笑,有时候发现自己还能哭能笑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06
看到周煜在宿舍门前等着,她脑中浮现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他那张脸长得极其祸水,用小妹的话说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令狐冲,李艾夕倒是从来没觉得他的那种温温柔柔的样子和令狐冲那个浪子有什么相像。不过,小妹第一次见周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见到周煜之前,说是义愤填膺也不为过,大有自家姐姐被人拐卖的架势,甚至也不想想她姐姐是什么人,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拐了的人吗?小妹拍着胸脯,说想要过她这一关就算不用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在暴雨里不撑伞站个三四个小时,才符合言情小说专用的桥段……李艾夕不得不想,这些年她都看了些什么书?
可见到周煜后,李艾夕生平第一次有把那条虫儿给做成标本的想法,李艾莹先是愣了十几秒钟,然后干脆上手去扯上两下——看是不是真货,接着郑重的来了个85度大鞠躬,“姐夫,小妹在此给您行礼了,以后我姐她就归你了,以后要抱要亲,生个十几二十个孩子都悉听尊便……”
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卖主求荣’‘投敌叛国’其实也不过如此,老爸还担心她太乖巧,太听话,容易被人骗,其实担心多余了不只是两三分。
宿管大妈似乎有些舍不得让一个长的不错的小伙子在大太阳地下干等,“我说,要不然你进去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转化为老年痴呆症,直接把自己亲手用粉笔写的‘男生止步’给忘得一干二净。
周煜迎上对面走来的李艾夕,“等你好久了。”
许久不曾听到的一句话,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没心没肺的少女,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现在的她,突然觉得这一刻,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能自然而然的找到你身上最软,最脆弱的那根骨头,然后狠狠的刺伤一针,让你又疼又痒的难受。
深入骨髓的痛楚往往是温柔。
她呢,笑得灿烂,笑得高傲,“对不起,周先生,我不记得曾经让你等过。”在这个空白的两年里,她可以学会心狠,可以学会伪装的更加洒脱。
07
李艾夕给自己叫了一杯‘夜色哈尔滨’,据说这种鸡尾酒里面白酒的浓度不低,斜着身子问旁边的那一位,“亲,你要什么,今天姐心情好,请客。”
“来杯普洱好了,有陈年的最好。”
调酒师,“…………”
啪……一巴掌拍到吧台上,“亲,你行不行啊,上酒吧你喝茶?”
乔以薇,“那给我来了一倍发了酵的普洱茶。”
李艾夕,“不给面子是不是。”
乔以薇,“是。”
乔以薇当然不是不给她面子,只不过,两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才行,李艾夕现在心里很闷,很燥,这样的时候最容易喝酒不要命,无论别人怎么劝,当然,就算是劝酒也会顺便把你也灌醉,所以乔以薇直接选择了,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好了,我不管就是了。
比起周煜以及乔以薇,李艾夕是那种坦坦荡荡,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就算乔以薇跟自己男朋友怎么招了,她看她还是觉得没有那么不顺眼。
“乔以薇,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的一个同学被自己的好朋友抢了个男朋友,然后那个好朋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对不起,我们控制不住,我们是真心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总之,就是吧啦扒拉一大堆的废话,我就在想啊,其实无论你怎么说,人家该怎么恨就怎么恨,你倒好啊,直接来了一句,‘服气吗,不服气你就抢回去好了’。”拿着杯底在座子上猛磕,“所以,你这个人,我喜欢。”
08
李艾夕喝醉了,毫无疑问,毫无意外,指着路灯说,“今个儿的太阳怎么这么多啊?”
“那是路灯。”乔以薇扶着醉的直走猫步的人,怕她下一秒就趴在地上。
“路灯啊……好。”一下子,站好,立正,抬起立起了四个指头的手,“我,李艾夕,对灯发誓,我现在绝对没有在想周煜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最后的那一句完全是撕破喉咙喊出来的。
‘啪’——————灯灭的声音。
乔以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得了,连灯都信不过你。”
夜色下的建筑物下是某个人不着调的喊叫,不顾形象的气愤不止,“你以为我稀罕你啊,你爱亮不亮,你以为没了你剩下的路我就不能走了,我照走不误……周煜,你看着,我李艾夕……不是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我******就是喜欢你……”
乔以薇头疼的摇摇头,‘酒后吐真言了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还喜欢他。”
很没形象的坐在了地上,很干脆的直接把鞋也给脱了,“他没说我能说吗?那我多没面子啊……我其实也不是不想说……可是你叫我怎么说啊……”
09
周煜刚刚点燃一根烟,还没有抽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对方没有说话,但是听出了那边的吵闹。
“喂”
“周煜,怎么办啊,我现在好想你啊,你来找我好不好……”带着哭腔的声音,心跳停顿了半拍。
“你在哪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