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玄一行人在楚河之上遭遇东谷天梁仙,一番激战眼见将起,却被一声巨号声鸣打断。天梁仙匆匆离去,只留下几人依旧沿江而行。
秦玄在谷外之时,只道除了九帝与洛河图一行,天下便不复有高手存在。岂料这未进棋谷,便发现天枢星与天梁仙之技艺,远在自己之上。心下敬意陡升,对着天枢星也颇为恭谨。天枢星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江上一役,实是打得并不漂亮,故而他一只闭目不语,盘腿坐在龙船之上。
这龙舟行江如履平地,未多时便到了岸上。只见岸边一人乌衣黑帽垂手低袖,站立在江边。显然便是那放舟过江之人,在此处等得天枢星回来。三人靠岸下舟,足踏大地,秦玄方才觉得有了踏实之感。只见那黑衣人将龙舟略一牵引,既不抛锚,也不栓链,只伸手将那龙舟龙口之中舌头略一扭转,这龙舟便如被人固定一般,静止在岸边,任他江水冲打,也不移动须臾。
天枢星向那黑衣人默一点头,道:“不是玉衡来接我等的么?怎么换的你来?”那黑衣人默一微笑道:“玉衡大人。。。”天枢星道:“那醉鬼莫不是大白天的又喝醉了去?”黑衣人尴尬一笑:“昨日玉衡星大人将那钻研得多日的宝物制作了出来,端得巧夺天工。一时欣喜,便将开阳星大人邀来忘忧台开了十坛隋文帝开皇年间陈酿,痛饮达旦。”天枢星听得他言语,瞠目道:“十坛?!一个酒鬼遇上一个糊涂虫,断然做不出什么好事来!”说罢纷纷拂袖而去。
连山见得天枢星走去,知他是心高气傲,当下江上一战稍落了下风,正是忿忿不平之时,故而快步跟了上去,只留的秦玄一人在后面。那黑衣人本是个比秦玄大不得多少的少年,见得秦玄迤逦在后,便上前道:“你便是连山大人的朋友吧?”秦玄见他问的尴尬,道:“算是吧,但也不是,他却是我叔父。”那黑衣少年面露疑惑道:“我却从不曾听得连山大人有亲人。”,转念一想,又道:“当年连山大人随道一居士出谷之时我正当年幼,即便不知他有亲人也是难免。”
秦玄见他自言自语,便问道:“你也是这东谷七星么?”原来他方才走得后面,却不曾听得这黑衣少年与天枢星谈话。黑衣少年笑道:“我哪里会是七星呢,而且也不是东谷七星,是西谷七星。你这话好在只入得我耳,这东谷西谷哪能混淆?这两谷之人便是听到对方名号,俱是怒气冲天的。将我西谷之人说成东谷,却不亚与莫大的侮辱。入我天机谷,你却要小心提防着些。”秦玄见他说话,心里便喜欢,道:“多谢你指点,那你却是谁?”黑衣少年道:“我是玉衡大人的二徒弟,你便叫我阿飞便是了。你呢?”秦玄微笑抱拳道:“我叫秦玄。”阿飞笑道:“你如此男子之人,怎么取得这般女孩子名字?琴弦琴弦,真如琴瑟声鸣。”秦玄忍俊不禁道:“我却是大秦的秦,玄妙的玄。不是弦外之音的弦。”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两人相与行在这江畔道路之中,秦玄问道:“阿飞,我们这却是要去哪里?”阿飞道:“这棋谷之中便如象棋棋谱一般,我等正要去的是西谷腹地,也就是象棋中将位。各位七星使俱在天工琅琊殿中等着我们呢。”说话间,过得些时间,只见得缓缓走出江畔树林,豁然见得一片雄伟建筑。只见那建筑姿态雄伟,更有无数不知名的小机巧物件,却不知何用。
行至那建筑面前,只见门口两根硕大廊柱,屋上朱红绿漆,雕栏画栋。只见那一扇大门上铜龙兽头门环,威严俊雅,门楣之上一个硕大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机琅琊”。门边两道对联,左书“效天仿地,造化一卷,乾坤执掌我手。”右书“修星改月,神机万里,阴阳囊括怀中。”一对对联笔锋诡奇,言辞大气,实是令人过目不忘。
阿飞走至那门前,不推不扣,只缓缓将那左侧龙环左旋,右侧龙环右拉,只听吱嘎一声机璜响起,那扇千钧巨门竟然自家开了起来!秦玄见着这一幕,便知这门中定有精巧机关。朱门轻启,只见门内站着一个佝偻灰袍老妪。阿飞见得那老妪,忙几步上前,半跪行礼道:“摇光婆婆。”原来这老妪正是七星中的摇光星。
摇光星拄着一根枯木拐杖,微微咳嗽得几声,走上前来,一对蜡黄的眼珠中锋芒不减。摇光开口道:“你那不成气候的师傅此刻正醉在偏殿中。你速速去把他弄醒了,我等其余六星都早已在太白殿等候多时了。”阿飞应了一声,问道:“那开阳星大人呢?”摇光星道:“那糊涂虫比你那师傅酒量好得多,早就醒了。真是从未曾见过像你师傅这般酒量极差却又嗜酒如命的。”她见得秦玄,问道:“这小子便是连山带来的吧?”阿飞道:“正是连山大人的侄儿。”摇光星道:“就连山这小娃娃几时也称得大人了。哈哈。看来我等果然是老了。”说罢,拄着拐杖自顾自走开了去。只见得虽是走得极慢,但却身影竟如飞腾闪烁一般,便如足不及地,履风而行,须臾间就不见了身影。
阿飞道:“秦玄,你便随我先去别院吧。我去照看下师傅,你也去梳洗换套衣服。等等可是要去见七星大人了。”秦玄应允,抬脚便要走去。阿飞忽的一把拉住他道:“你却小心谨慎得些,这天机琅琊殿可非比寻常,步步玄机处处机关。你却要跟随我,莫要乱走。”秦玄嘀咕道:“这硕大屋子华丽舒适,何苦要弄那么多的机关,平白得让人提心吊胆。”阿飞笑道:“你却不知,这棋谷中东西两谷势力虽是想当,但论人数,东谷却是远远多过我们西谷的。那些东谷客之所以不敢贸然来犯,便是忌惮我西谷机关神鬼莫辨。单这一处天机琅琊殿便是我西谷数代先贤智慧结晶所在。便在这殿中有大机关七七四十九处,中机关九九八十一处,小机关三百六十五处,上仿周天星河。如星辰变化不止,若非我谷中亲信,便是普通谷众,也断然要在其中迷失路径。”秦玄咋舌道:“不想这处屋子竟有如此多的机关!你却都晓得?”阿飞讪讪一笑道:“我身份卑微,如何能尽晓其中奥妙!何况期间多少机关之精巧,便是说与我听我也是断然听不懂的。”秦玄道:“那你怎么带路?”阿飞道:“我虽不识得路径,但去大殿太白殿与去家师休养的偏殿路径我却是熟悉的。你务必要跟紧了我。”秦玄点头道:“我理会得。”
两人弯弯曲曲走得些路径,大小遇到十余处机关,无一不是设计精巧,即有防敌之效,却又并不如世间俗物一般影响了房舍美观。每一处皆可见得天工西谷仙人的智慧过人。眼见得到了一处偏殿,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玉衡阁”,想来正是阿飞的师傅玉衡星所在之地。这处房屋却不同于之前古朴。只见“玉衡阁”外是一片方石平地,地上石砖方正平整,经纬分明。
秦玄见得到了房屋,便想快步走上去看看,阿飞一把没拉住,只见得秦玄早快得几步入了那片平地。进得平地,秦玄才看的明朗,原来这方石地上两旁竟然罗列着两列人像,左侧一列俱是金黄之色,想是黄铜打造的,右边一列俱是银白,却是以生铁打造的。只见那两列人像俱是穿盔戴甲,持刀引弓,尽是武人打扮。
秦玄看得好奇,心中寻思道:“这处主人却也奇怪,怎地把人像列在两侧,岂不失了点缀装饰只用。”回头看阿飞,只见他真急躁躁钻进一旁草丛之中,口中焦躁喊道:“在哪里?!在哪里?!”秦玄见他忙碌,发言问道:“你却是在找什么?”阿飞探得半个脑袋,已经急的满面流汗,道“你却闯祸了!此处正是玉衡阁前最为厉害的一处陷阱,唤作‘百将斗棋谱’。我没拉住你,让你闯了进去,师傅尚醉,我若寻不到机关所在可要惹祸了!”
秦玄见他急躁心下觉得好笑,自己也未曾见得这里有甚毒烟飞箭陷坑绊索,四处平坦,哪有得些许危险?不过这“百将斗棋谱”的名号却是引得秦玄兴致,他仔细看去,只见一尊黄铜人像虎目虬须,****上身,手中两杆短戟,一副凶神恶煞之态!分明却是“许褚裸衣”!又见着右侧一尊铁像,帽缨如血,袍铠鲜明,手中弯弓如满月,蓄势待发,不是“李广引弓”是谁?细细看去,这一尊尊人像竟然都是历来名将,一时布在这里,顿时觉得杀气腾腾。
一种不祥的感觉迎面而来,秦玄不由想脱身而去。正在这时,只觉得一声破空,那李广像手中那只铁箭竟然激射出来,直扑秦玄而去!秦玄见他来势,知道这是力道十足,当下不敢硬接,忙侧步扬手去拍箭杆,只望打偏了他去势。谁知这箭劲力惊人,秦玄这等神力一拍,尽也只觉得手掌一疼,楞是磨去了一层油皮!
秦玄心下惊慌,忽听背后又有兵刃之声,忙运起巽风气劲闪开,只见一根铁鞭狠狠砸在了方砖之上。背后那尊“秦琼弄鞭”像竟然也活了过来,直朝他杀了过去。阿飞见状道:“遭了遭了,这‘百将斗棋谱’已经开启了!”果不其然,那些武将人像,一个个竟然都如活了一般,向两人杀了过来。谁有有能耐同时面对这些古来名将呢?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得“玉衡阁”门扉一开,从中走出一个面色绯红的白衣人。只见那人发鬓散乱,手中持着一个铜黄酒杯,更稀奇的是那酒杯上空竟盘旋着两只仅若鸟雀的机械小鹤。那两只铁鹤虽是小巧,但真个巧夺天工,扬翅舒翎,飞舞啼鸣,端得惟妙惟肖。阿飞见得这面色红得鼻头都恕难幸免的白衣人,口中惊呼一声:“师傅!快来帮忙!”那红鼻白衣人正是玉衡星。只见玉衡星忽的跃起纵落,只见他左出右进得几处草丛,那些武将便止住了身影。
阿飞见着师傅停下身形,忙上前跪地道:“徒儿该死,触动了这‘百将斗棋谱’机关。。。”玉衡星此刻站得尽了,更显得他鼻子之红,只见得他抽动一下鼻子,忽的俯身而下。阿飞只道他要责罚打骂,不料玉衡星嘿嘿一笑,将手中铜杯递上道:“嘿嘿,你看为师这白鹤醉续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