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园中遇见，永璘正逗公主玩，我提着叫：“皇上！”他避不开，笑嘻嘻地走过来，道：“皇后最近可好？”我道：“臣妾不大好，听说皇上很好？”他有点羞赭之色，转开了目光，道：“朕挺忙的，也没空去看你，贾至忠说皇后好一阵子没叫太医地来请平安脉了，皇后身子还是要紧的，让太医请了脉，宫里上下也好放心。”我道：“多谢皇上惦记，臣妾恭喜皇上，叶水心已有了身孕，臣妾已派人去日夜照应了，皇上且请放心。”他怔住了，转过头来看着我发呆，我蹲了蹲身道：“皇上陪着公主玩吧，臣妾还有事要处理，这便告退了。”转身上辇离开。
我回了太皇太后，交说了照应的事项，太皇太后毕竟舍不得重孙，长叹道：“冤孽冤孽，既是这样，就先照皇后说的办吧。”我辞谢了回宫。
后来听说太皇太后把永璘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通，永璘堵了气，认为是我不该向太皇太后说起叶水心的事儿，寻了个借口，叫我回御坤殿休养，等于是我把撵出了奉乾殿，我也不跟他计较。三哥为了叶水心的事儿也生了气，绝足不来宫中，他一直以来都把叶水心当妹妹看，叶水心虽喜欢他，他却以礼相待，别人欺负了她便如同欺负了我一般，他自是气不顺。只有孝堂默默地跟在我身边，照料我的饮食起居，宽解我心。
这****正在宫中核算宫内开支帐目，贾至忠跑进来，道：“娘娘，皇上叫了太子去问话，情形很不好呢，您快些去看看，弄不好要废……”没敢说下去，我忙叫人备辇去奉乾殿。
奉乾殿的太监宫女齐齐跪在地上，没人敢出大气儿，我走进去时，永璘正在生气，太子跪在地上，也看不清表情。我倒了茶捧给永璘，道：“皇上别生气，有话儿好好说，太子也先起来。”“让他跪着，”永璘一跺茶盅，道：“这么会儿功夫，跪不死人！”我只得问：“皇上为什么发那么火儿？告诉臣妾，臣妾训导太子便是，皇上忙，别气坏了身子。”他道：“告诉你？让你再包庇他？朕问你，太子打死宫婢的事你知不知道？”我道：“臣妾已责罚过太子……”还没说完，已被他打断：“责罚？就罚他跪了三天，背了点书？你的宫规原来打死人就这么罚的？朕倒是听着新鲜！”我道：“太子年纪小，挨不得宫杖，况且他也是无心之过……”他二度打断我的话，道：“那宫婢就挨得了他的棒子了？人家的命不是命？俗话说，慈母多败儿，你这个当皇后的，便是这么教育儿子草菅人命的？”我跪了下来，道：“是，是臣妾之过，请皇上怪罪臣妾便是……”“怪你？”他第三次打断了我的话，道：“皇后是这宫中有名的贤善人，自己连蚂蚁都舍不行踩死的，朕怪得着你么？你为后宫之母，太子打死宫婢这等人命大事你都草率了事，还帮着太子瞒着朕，难怪这后宫总也管不好，刑不上大夫么。”我气得要命，别人这么说也罢了，他也这么说？他不知道我的苦衷么？我在这宫里又算什么？我道：“是，皇上教训得是，臣妾没管好太子，是臣妾之责，臣妾当去祖先殿罚跪领罪，求皇上看在臣妾已管教了太子的份上，给臣妾留个薄面，让太子先去吧。”太子竟然亢声道：“儿臣用不着母后求情，儿臣知道，父皇一直看儿臣不顺眼，迟早要废了儿臣立皇后嫡子为太子的，与其日后被废，不如这会儿儿臣自己提出来，也免得日后平添杀身之祸！”
“混帐！”永璘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一拍桌子，登时震得桌子上的茶盅摆设全跳了起来，洒落一地。他狂怒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皇后为你求情，你竟恩将仇报，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朕若要废你早就废了，又何用等到现在？又何用把你叫进来教导训斥？你当朕不敢下这一旨诏书么？你小小年纪，已如此不辨是非，不知好歹，以怨报德，将来翅膀硬了，怕不是要啄朕的眼睛？好，好，好，你既这么说，朕就如你心愿，来人，把太子拉下去，即行废黜，宫杖，打死这个不孝的畜生！”他双眼发红，青筋暴突，脸色狰狞，说不出的可怕，我忙一把抱住太子，道：“皇上要打，就连臣妾一起打死吧，也免得皇儿黄泉路上孤单！”太监见我抱着太子，不敢来拉，干瞪着眼在一旁直楞楞看着。其余宫人连连叩头求永璘开赦，我对太子道：“快向皇上请罪！”太子早已被永璘吓得面无人色，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发抖。永璘素习最恨人这样懦弱，下死盯着太子，象是恨不能一脚踢死他。我只好自己叩头，道：“求皇上恕了太子吧，皇上一时之气不要紧，日后被人说是弑子，皇上的体面尊荣何在？皇上原是为了太子好，所以叫来训诫几句，也是望太子争气的意思，如今不过为了气头上的一句话，就要杀了太子，岂是皇上教导初衷？皇上子嗣上本就艰难，如今若再失去太子，不唯太皇太后难堵塞，其他嫔妃皇子岂不更是杯弓蛇影，终日战战？就皇上自己也要心痛的。求皇上饶恕太子年幼，一时的口不择言，求皇上开恩！”说罢连连叩头，只求他先消下这口气。合宫之人也都叩头不已。这当儿我哪还顾得上什么修辞，只把所能想到的理由全搬了出来，只望能救得下太子一命。永璘气无可出，恨恨地道：“好，好，好，既然皇后为太子求情，朕就给你这个面子，太子可以赦，你去祖先殿给朕跪着思过去！朕不下旨不准起来！滚！”我忙叫人速将太子领去太皇太后处，以免永璘再行反悔。一边退出去，回宫换了宫报，去跪先帝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