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故意激怒乔采梦,果然见她美目圆睁,已然把辩妖珠擎在手中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眼看那和尚就要血溅当场,妍月影连忙拦住乔采梦,说道,“乔姑娘何必动怒,我看这和尚敢独自一人到这种地方来,只怕是个疯子,他说的话又如何能当真呢?我们还是不要理他了!”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示意那和尚赶紧离开,谁知他偏偏不领妍月影的情,反而凑了过来,上上下下前前后的围着乔采梦转了两圈。只见他身上那件灰色的袈裟虽然破旧倒很干净,整整齐齐的打个七八个补丁。远看之时觉得他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走进了才发现他不过是皮肤白净,眼角口边已有浅浅的皱纹,只怕已是年过四旬了。
乔采梦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看什么?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生吃了!”她故意作出张狂可怖的样子来吓唬和尚,可那和尚反而笑的更厉害了,他咂着嘴说道,“小姑娘的脾气不小!贫僧不过是看看你的尾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或者你没有尾巴也未可知。”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几个姑娘立时羞红了脸。只有那和尚自顾自的在乔采梦的身后看着,他居然还嫌不过瘾,竟动手去揭她的裙摆。任凭哪个姑娘家也受不了如此轻薄,乔采梦涨红着脸一巴掌甩了过去,正好打在那和尚的左脸上,立刻出现五根很清晰的指印。
慕秋实在忍不下去,指着和尚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淫僧,竟然对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的!你是在哪里出家,我们倒要找庙里的方丈评评理去!”她拉开呆在原地的乔采梦,一只玉手顺势按在长剑之上,随时要拔剑指向那和尚。可是和尚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转头看到慕秋的长剑,立刻被吸引了过来,不再理会乔采梦的尾巴。他弯下腰去想摸摸那长剑,谁料玄刹却猛的从身后拎起他的脖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扔在了一旁。
和尚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登时疼的龇牙咧嘴,却不生气。他爬起来几步奔到慕秋面前,一把抓住那柄长剑,赞道,“好剑,真是一把好剑啊!若是贫僧没看错,此剑名叫逐日,我说的可对?”他自信满满的望向慕秋,很是得意的看着她的神色从惊讶到好奇。慕秋问道,“那你可知此剑的来历?”
和尚哈哈一笑,拍拍沾在衣衫上的泥土,说道,“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十大神器纷纷降世。世人传说的版本很多,可大都是杜撰出来的,不能作准。真正的十大神器是东皇钟、开天斧、轩辕剑、伏羲琴、太一轮、神农鼎、昆仑镜、射日弓、乾坤袋、女娲石。其中开天斧和轩辕剑被损毁后化为种种利器,而你手中的这柄逐日正是轩辕剑断裂成三段之后剑身的部分。此剑借助太阳之光,威力无穷。一挥天昏地暗,二挥日月无光。只是它不过是三段中的一段,比起那轩辕剑来还是差了不少。但已是剑中极品了,姑娘能有此剑想必也大有来头啊!”
慕秋的脸色微变,似是有些难看,但很快她已恢复如常,道,“和尚知道的的确不少,但这剑乃恩师之物,我不过是借来保师姐的周全,哪有什么来头不来头的,不过是落灵峰上一名小小的弟子罢了!”她转过头去,发现妍月影正不解的看着自己。
这逐日剑的确是重明之物,但妍月影却不知师傅何时把这柄剑交给了慕秋,她想问问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开口,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和尚一楞,随即正色道,“原来是落灵峰的姑娘们,贫僧发笑,这厢有礼了!”他双手合十略施一礼,但此刻他站的歪歪扭扭,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众人乍听到他的名字,还以为是“法孝”二字,但发笑却极力解释道,“不不不不,我的法号是发笑,发笑的发,发笑的笑。师傅说,人活一世大悲大苦,何不多多发笑,也好忘了悲苦之事,岂不乐哉?”
圣无忧奇道,“出家人讲的是四大皆空,这身体发肤不过是副臭皮囊而已,又何惧悲苦二字?看来你师徒二人都还没有修行好啊!”他话音刚落,发笑立刻接嘴道,“这位公子错了,这空字只不过是让我们不要过分奢求,但是无论神仙菩萨,谁又能做到无欲无求呢?我们这些做和尚的也会希望冬日不要太久,夏日不要太长,施主们的施舍多一些,天下的灾难少一些。就是菩萨们也不愿众生多受苦难。贫僧和师傅不过是想多笑一笑,又有什么过错呢?”
他的巧言善辩丝毫不比乔采梦逊色,但仔细想来,又挑不出大的错处,反而让几人心中都是一动,颇有感触。他说的这个道理在他们身上又何尝不是那样呢?即使将所有的感情心事都冰封起来,也难保某一时某一刻见到某个人经历某件事就会把深埋在心中的记忆勾起来。忽然,妍月影看了圣无忧一眼,而吴常的目光却投在了妍月影的身上。
发笑见几人都不说话,连连摇头道,“你们到这花海当中究竟是为了何事?就那么站在那里就能解决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玄刹咳嗽了一声,说道,“各位,我们还是再向谷中走一段吧,谷口处大概不会有所发现了。”
别人倒还罢了,只有常娥脸色惨白,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她不怕什么妖魔精怪,就是看不得这花海当中成堆的尸体。也不知这个地方到底存在了多久,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那股骇人的恶臭味让她实在不能再向前一步,只好说道,“里面还不是一个样,才到这里就已经吐个不停了,要事再往里走,恐怕还没见到什么妖怪,吐也要吐死了。”
慕秋等人微皱眉头,心中也是暗暗叫苦。玄刹从包裹中取出一只褐色木盒,将里面的药丸分给众人,说道,“是我疏忽了。临行前师傅已然想到这一点,所以特地准备下了这玉露万花丹,服下之后即可缓解嗅到的恶臭之味,又可解这里的尸瘴。师傅说,花海中尸体众多,腐烂程度不一。长年累积下来会形成一股瘴气,和尸体上散发出的尸气混合在一起,吸的多了也会中毒的。”
常娥连忙把玉露万花丹放进嘴里,来不及喝水,嚼了几下直着脖子咽下去,只觉一股清凉之意从喉咙向下蔓延,直到肠胃当中。刚刚还在翻涌的那股酸水立刻就被压了下去,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忽然一楞,却是鼻中闻道一股淡淡的花香之气,遮住了那股腐臭。她说道,“好神奇的东西,玄师兄真该早些想起来,也省的我受罪。只是这香味是从何而来?”
玄刹笑而不答,指了指她的衣袖,常娥不解,抬手放在鼻前闻了闻,这才恍然大悟。玉露万花丹的绝妙之处就在于此,各种花瓣花蕊的香味并不仅仅在口中鼻中,而是通过四经八脉的运转蔓延至全身,化为体香。
妍月影道,“果然绝妙之极,这下就不用担心会受不了这里的恶臭了。”她欣喜的在原地打个转,只见脚边三五只蝼蚁远远的爬了过来,停在那里左右摇摆,似乎被她身上散发出的花香迷住了,她笑道,“你们看,这小小的蝼蚁也喜欢这种香味呢!”
众人围过来观看,只见那些蝼蚁一只接着一只的做着摇摆的动作,不多时已经聚集了数十只。发笑却眉头紧皱,蹲下身去看那些蝼蚁,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拉住离他最近的乔采梦和常娥,大喊着,“不好,快跑,这蝼蚁要吃人!”
两女被他死死的拉住,不禁又羞又气,二人双双出掌,一齐打在发笑的脸上,乔采梦气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几只小小的蝼蚁又怎能吃人?你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轻薄我们罢了,这次我再也不会饶你!”
盛怒之下乔采梦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这次发笑却没有任她胡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呵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现在就看看你的鞋袜,是不是已经被那些蝼蚁肯出洞来了?”乔采梦半信半疑,却羞于在众人面前脱下鞋袜,倒是常娥满不在乎,立刻扶着慕秋,一手把绣鞋脱了下来,只见厚厚的鞋底上真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小的黑洞,而那些蝼蚁正从黑洞中钻了进来,看准她脚心的嫩肉就是一口!
“哎呦!”剧痛之下常娥不禁失声叫了出来。被蝼蚁咬伤的地方起初只是一个红点,但很快就变成了紫色,又变为黑色,渐渐的溃烂开来,她尖叫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这蝼蚁有毒!”她顾不上许多,手忙脚乱的想要把那些蝼蚁碾死,但谁知她一碰蝼蚁的身体,就觉得皮肉疼痛。就在此时,其他人也被蝼蚁撕咬,一时间都慌了神。
但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吴常发现他们的脚下正有大批的蝼蚁聚集起来,若是这些毒物一起发起攻击,只怕他们就要丧命于此了。吴常叫到,“快找些干柴点燃,只怕还能将他们驱散!”可是此时此地一片尸山尸水,哪里有什么干柴可找?就在这个时候后,发笑忽然大声道,“你们快跟我来,我知道前面有一条小溪,你们跳进去,把这些蝼蚁淹死,只怕还能救你们一命!”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顾不得许多,拔腿跟在发笑和尚的后面朝更深处奔去。脚下的尸水流淌成河,混合着地面的泥土无比湿滑。好几次妍月影都跌倒在地上,腥臭的尸水沾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恶心难受。但脚下的疼痛已经让她顾不得这些,拼命挣扎着爬起来又继续奔跑。眼看前面的尸山忽然高了起来,发笑说道,“快,翻过这道尸山就能到达那条小溪了!”
几人才一踏上那些尸体,就觉得脚猛的向下一沉,陷进了腐肉枯骨当中。有一些尸身刚刚开始腐烂,不小心踩在肚腹上就见那青绿色的肠子猛的从那些尸体的口中硬生生挤了出来,令人作呕。慕秋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脚下的秽物,但怎奈尸山之上不比别处,稍不小心就会被断裂的白骨刮伤,只好强撑着一步一步往上爬。
吴常对妍月影说道,“你走在我后面,踏着我的脚印。”他看准前方的尸体,用力的踩过去,努力踏碎腐肉中的枯骨,不让跟在后面的妍月影受伤,但他的鞋子却已经被断骨划破,更有丝丝鲜血渗了出来,已然是受了伤。
妍月影于心不忍,说道,“你不用这样,我会多加小心的。只要找平坦的地方走便是了。”她见吴常毫无反应,想紧走两步追上他,可是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前倾倒,砸在吴常的身上。吴常猛已回头,见是她倒了下来,连忙接住她的身躯。尸山上本就难走,此时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吴常也有些支撑不住,眼看就要从尸山上摔下去了。他想,与其从这里摔下去要从爬一遍,还不如借势朝另外一边倒下去,也许还会好些。想到这里,他一把抱住妍月影,身体用力侧翻,两人竟一起从尸山上滚了下去。
其余几人发现这边情况不对,都大喊了起来,但为时已晚。妍月影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事物天旋地转的动了起来。好在尸山下面就是溪水,她只觉得浑身一凉,立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