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忆山一击之下同时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圣裘雄连忙上前扶起儿子,去探他的脉象,却发现除了气血不畅之外并无异象,原来忆山是在这一击之中化解了他体内灭蒙印的戾气。而另外一边,吴常吐出几口黑血,也觉的通体舒畅,没有了刚刚那种气血被压制的感觉,连忙翻身跪倒,口中道,“多谢忆掌门相救!”
忆山点头微笑,说道,“圣公子与吴常二人不相上下,恐怕这场比试并不能分出胜负,反而伤了两派的和气。此事因我落灵峰弟子而起,我自然也要为此事负责。不如请圣门主和冷堂主到殿中稍坐,咱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圣无忧本不愿就此罢手,但父亲似乎对忆山这番话很是赞同,只得一起跟了进来,心却飞到了妍月影那儿,不知她此刻怎样,可有性命之忧。
忆山重新坐好,说道,“重明师妹,劳烦你去看看月儿伤势如何,若不十分严重,我还有事要交代她去做。”
重明应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冷伯昶笑道,“不知忆掌门还有什么高明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所谓一家女百家求,但最后选谁做妍姑娘的夫婿,还要忆掌门决定啊!”他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神情间似有挑衅之意,却并不说明,轻而易举的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忆山。
忆山道,“冷堂主太抬举我了,若说平妖灭魔我自然不敢推辞,自然要第一个冲在前面。但这儿女之事却一时半刻不能解决,若论先来后到,圣门主自然占尽先机,可若说两情相悦,冷堂主又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今日圣裘雄本是乘兴而来,却没想到被冷伯昶搅局,心中早已不快,见忆山又摇摆不定,再也耐不住,说道,“忆师姐,我与重明师妹有言在先,只是这几日发生太多意外,才有所延误。不然此时妍姑娘已是我圣家的人了,又何须再比来比去?”
冷伯昶道,“圣门主此言差矣,你我二人同时带了聘礼来提亲,不过你比我先到半刻,怎能如此霸道?莫不是你长相门看我青昛堂势单力薄,想要欺负我们吗?”
顷刻间二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圣裘雄掌中发出的淡淡红光将他心中的怒火暴露无遗。自他坐上长相门门主的宝座起,从无一人敢在他面前颠倒是非信口开河,但这冷伯昶几次三番和他做对,此时竟想抢走他看中的儿媳。若真是那样,他父子二人的颜面何存,长相门的颜面又何存?
忆山在二人面上看了两眼,忽然大笑了起来,那娇滴滴的笑声宛如二八少女般悦耳动听,让人很难和她苍老的面容联系到一起,她说道,“二位何必为了一桩小事大动干戈?我提议两位公子比试一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可是真心对待月儿,可否为了她连命都豁的出去。但现在看来,他们都是真心实意,让我也不好抉择了。眼下我却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想要请二位公子帮忙,不知可否?”
圣无忧和吴常均是一楞,连忙回礼答道,“请掌门吩咐!”
众人都不知忆山到底想要做什么,一齐好奇的看向她,忆山道,“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几天前有弟子回报,落灵峰西南方忽然出现一群妖物。传说他们能幻化人形,入人梦境,不只控制心神意志,还会耗损大量精气。虽然还未听说有人被他们所害,但我们不得不查清此事,以免遗害苍生。”
冷伯昶转头道,“忆掌门的意思可是向要吴常走上一趟,将这些妖物降服?”
忆山点头,赞道,“冷堂主深知我心。吴常既得你真传,自然不会被此等小事难倒。我看就让他和圣公子一起,陪月儿走上一趟。一来他几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本该多多亲近,他日你我不堪重任之时,也好将肩上重担交与他们。二来一路之上月儿也好对两位公子有所了解,到时再做选择也不会有所遗憾。”
“掌门师姐说的正是!”重明看过妍月影回来,正好听到忆山这番话。心下明了,原来刚刚不过是师姐的一计,若是圣无忧伤了吴常,又或是吴常伤了圣无忧,长相门必和青昛堂有所冲突,让他们无暇对付落灵峰,也好将其中种种弄个明白。她上前一步道,“我已看过月儿,只是伤了皮肉,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即可,掌门师姐不必忧心。”
忆山道,“如此甚好,还请两位公子赏脸在落灵峰住上几日,待月儿情势好转,立刻出发。”她低低的自语道,“这花海之中颇为艰险,不知这几个孩子可否敌的住啊!”
“花海”二字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头。这两个字让人联想到的并不是美丽的花朵和湛蓝的天空,而是那一片腥臭的血红之色。落灵峰西南方常有妖物出没,忆山曾多次派人围剿,却只是一些小卒落网,无法触及更厉害一些的角色。传说在白沙山之后,有一片被成为花海的荒漠。之所以被称为花海,是因为此处尸骨堆积成山,那一颗颗的人头被重物击碎,流出白色的脑浆混杂着红色的鲜血,正如那一朵朵盛开的鲜花。而一个“海”字足以说明此处头颅之多,数也数不清。
任凭你是绝世高手,只要靠近这花海,就会像烈日下的水滴一样蒸发不见。忆山竟提议让圣无忧等人前去,让众人很是意外。冷伯昶倒抽一口凉气,面露为难之色。青昛堂中虽人数众多,但可用之人却寥寥无几,若是吴常有所闪失,只怕再难寻和他一样的得力之人,他说道,“花海中妖物众多,只怕他们三人力不从心,还是从长计议吧!”
圣裘雄心中虽不愿儿子冒险,但他一生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做的比别人好,又岂会让冷伯昶抢了风头,此刻见他推辞,反而说道,“忆师姐放心,小儿定会尽心尽力。不过冷堂主所说也不无道理,三个人还是少了些,不如我令派大弟子玄刹和乔采梦一同前往,也好省些手脚。”
乍听到乔采梦的名字,重明只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略一思索便想到了那日在慕容家见过的妖媚女子,不禁笑道,“圣门主几时将那乔姑娘收在了门下?真是好手段啊!”她话中别有用意,圣裘雄岂能不知,他含糊道,“乔姑娘生性活泼,爱开玩笑,师妹大概是有所误会了。”
忆山道,“如此也好,那就让慕秋和常娥也一起去吧。冷堂主,你可还有其他人选?”她看向冷伯昶,等着他的回答。事已至此,冷伯昶只得道,“吴常一人即可,无须别人相陪。”
“也好!”忆山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忽觉轻松了许多,她说道,“三日后出发,还请各位做好准备!我也有些累了,重明师妹,你替我招呼几位贵客吧,我要歇一歇了。”
妍月影房中,慕秋等人眼睛红肿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师姐,悄悄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平日里这个师姐极会疼人,师妹们偷懒了,受罚了,她总会悄悄的帮她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完,送去两个馒头。也许在师妹们的眼中,妍月影并不像常娥等人那样出风头,但却是她们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她们已经把这个师姐当做了最亲的亲人。
“大师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咱们去求求师傅,不要让师姐嫁人好不好?”丘冉哽咽着扯着慕秋的衣袖,她是困神弟子中最小的一个,却并不娇气,不管多苦多累都不掉眼泪,但看着大师姐此刻苍白的模样,怎么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慕秋道,“这事不是我们求一求就能改变的,就连师姐也说,这是她的命。”酸楚与无奈仿佛将她的心也撕碎了,让她口不能言,只得默默垂泪。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你们……”忽然,慕秋看到师姐睁开了眼睛,开口说话了,她连忙握住师姐的手说道,“师姐,你觉得如何?师傅说伤口虽浅,但流血却多。你为何,你为何那么傻啊?”
慕秋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其余几人也纷纷扭头,止不住的抹眼泪。妍月影道,“傻丫头,哭什么?若是我真的死了,只怕还能解脱。但现在看来,连地府也不肯收留我,只好再陪你们胡闹几年。”她轻轻的叹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却不小心触动颈上的伤处,疼的微微皱眉。
“师姐,不如你逃吧!”丘冉不忍看师姐这样煎熬,口不择言的道,“离开这里师傅就找不到你,再也不用嫁给什么无忧吴常的,岂不快活?”
慕秋连忙捂住她的嘴,说道,“不许胡说,让师傅听到又要罚你面壁思过了!”丘冉挣扎了几下,推开慕秋道,“那又怎样?难道你不记得师姐对你的好了吗?”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平日里师姐对他们的好处,都觉丘冉所说不错,七嘴八舌的道,“大师姐,你还是逃吧,再如此下去如何是好?那长相门和青昛堂定会争斗不休,你选了哪一个都会得罪另外一个的。”
她们正说着,忽听身后一声轻咳,却是师傅重明。众人立刻闭嘴不言纷纷退出,重明道,“你们最好不要再提此事,慕秋你回房准备一下,三日之后与月儿一起出发。”
慕秋一怔,问道,“师傅,我们要到何处去?”
重明道,“花海!”
慕秋猛的跪伏在地,磕头道,“师傅,那花海妖魔无数,弟子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我的性命不要紧,只是师姐她身为困神大弟子,怎能去冒这个险,还请师傅三思!”说着,她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重明却扶起她道,“我怎么会不知花海凶险,但这是掌门的意思,况且还有长相门的圣公子,玄刹,乔采梦,青昛堂的吴常,还有常娥一起同行,不必担忧,权当作是对你们的磨练吧。”
慕秋略显平静,脸色缓和了下来,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显而易见。妍月影忽然开口道,“多谢师傅有此安排,月儿谢过师傅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床边恭恭敬敬的向师傅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眼中只有坚定和目空一切。重明知道,她已把性命豁了出去,这一去不管是何结果,只怕对她来说都已不重要了。
窗外艳阳高照,房中却透着丝丝寒冷,仿佛所有的温暖都被拒之门外了一般。重明重重的叹口气,和慕秋一起走了出去。妍月影出神的盯着桌山师傅留下的盒子,明知里面是那九音摄魂铃,却不愿去打开它。
“妍姑娘!”门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却是吴常站在了那里,健壮的身躯挡住了门外的阳光,他见妍月影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走了进来,“你可好些了?”
妍月影想点点头,又想起颈间的伤口,只好轻声道,“好多了。听师傅说,你也要到花海去,难道你不怕吗?”
吴常坐在她的对面,说道,“有什么好怕的,最坏也不过一死,我早已不在乎了。能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再死去,恐怕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活的死法了。”他平静的说着,不带一丝的悔意。
妍月影听的呆了,神情一黯,不禁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让他觉得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一种解脱。他平静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捉摸不透他此时是喜还是悲,也许他也同自己一样,不愿去想那些不该想起的事,徒添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