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扶她起来时，她又说太低了，她够不着杯子。
我再升高一点。
“水太凉了，我喝了肚子会不舒服。”
“哎呦，你想烫死我啊！”手一劈过来，杯子掉在她身上，衣服全湿了。
我忙拿着纸巾替她擦拭，她一把拂开我的手，瞪直了双眼，“笨手笨脚的，让你做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还不服侍我穿衣服？”
一旁的人瞪大了双眼，像是不认识奶奶一般。特别是两位伯母，脸都绿了。乔莫一把握住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心疼。
婆婆看不过去，欲上前帮我，奶奶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让她做点小事你就心疼，那你找梁妈她们来好了，省得我这样邋遢的人脏了她矜贵的手。”
婆婆一听这话受不了，脸上青白交错，胸、脯激烈起伏，双手不自觉地扭成一团。或许她嫁过来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我忙把婆婆推了出去，“妈，我妈带小久来看奶奶，你看人到哪儿了，帮我去迎一迎。”然后再是其他人，一一撵了出去。
再回到病房打算给奶奶重新倒水，她却轻吁了口气，“终于都走了。”
我一阵错愕，“奶奶？”
奶奶横了我一眼，自顾自的躺了下去，“我不刁难你，回头他们该找你麻烦了。”话在我脑海里一转，我才明白过来。
伯父他们都以为是我跋扈，把奶奶气病了，回去一定不会轻饶我；现在奶奶故意折磨我，心虚的我自然不敢有怨言，他们瞧我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气也就消了大半。
我不禁竖起拇指赞叹，“奶奶高明！”
奶奶哼了哼，“再高明的人也会被你这种笨人给气傻了。”
我搬张凳子，坐在一旁，抓住奶奶的手蹭呀蹭，“奶奶，我错了，您就别气了，气坏了自己哪里划得来？”
奶奶闭着的双眼开了半条缝，眼珠子险险地盯着我，“我怎么划不来？气倒自己，却多了个丫鬟使唤，不亏！”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奶奶！您就是没病，我也愿意让您当丫鬟使的，求求您，赶快好起来吧。”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不嫌害臊。”妈妈出现在病房门口。
婆婆瞧我和奶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妈，您，您没事吧？”
奶奶叹息一声，“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演戏给他们看罢了。”
我此时谁也顾不上，从奶妈手中抢过小久，在他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小家伙瞪圆了双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哇”地哭了，双手在我肩上一顿拍打，似乎在说，“让你离开我，让你离开我。”
那成串成串的泪珠往下掉，真是伤心极了。
我心里也难受，更怕吵着奶奶，忙抱着他走出去。
奶奶在我身后喊，“一会儿就把他抱进来给我瞧瞧啊！”
我应了声，抱着小久一面拍一面哄，自己却忍不住掉了泪。
他头发长了一些，都盖到耳朵了；他的皮肤又白了些，可能妈妈没有时间带他晒晒太阳；他好像瘦了点，一定是想我想的……
我捏捏他耳朵，亲亲他小脸，摸摸他的头发，感觉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爱不够。
“小久！”乔莫从我身后急走而来，我怕他摔倒，忙抱着小久走过去。
“你不是要回公司吗？怎么在这儿？”我把小久放到他怀里。
“还等一会儿。”他用胡子扎扎小久的脸，小家伙一阵格格笑，不停地在他怀里扭动。乔莫脸上浮起一抹慈爱而又满足的微笑，“臭小子，又沉了。”
我理了理他的衣领，嗔怪道，“胡说，我都觉得瘦了。况且，他都快周岁了，如果体重一点儿都不长的话，那还得了。”
“呵呵，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还是个小婴儿那儿。”乔莫傻乎乎地笑，又在小久的脖子上亲着，小家伙怕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着闹成一团的这父子俩，眼眶微微湿润。
小久长得很漂亮，就像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
而今日穿着白衬衣的乔莫，显得肌肤特别白皙，头发黑玉般有着淡淡的光泽，干净美好得像个王子。
阳光穿透薄尘，在他们身上撒下一道金辉。
很像一对天使。
也很像一对真的父子。
如果乔莫眼睛能看得见就好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他统统都能看到见。
我内心生出遗憾来。
这时，乔莫电话响起，语音提示是杨木的。
乔莫接起电话，出于尊重，我不想偷听，把小久抱进了病房。
奶奶她们在聊着什么，看见小久，眼睛一亮，拍了拍手，“我的小乖乖，快过来，让曾奶奶抱抱。”
我一脸黑线，奶奶能不能有一点病人的自觉！
婆婆已经紧张万分地挡在了她面前，很是苦恼地道，“妈，您现在还不能抱他。”
奶奶估计也知道轻重，只是心有不甘地瞪我一眼，“我不过那么一说，你们一个个那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摔着他还是怎么着？”说罢，翻了个身，把背脊对着我们。
得，又憋了一股气了。我忙抱着小久走到她脸对着的那一面，“小久，你看曾奶奶生气了，你要不要哄哄她呀？”
小久像是听懂我说什么似的，很是兴奋地冲着奶奶挥舞着小手，嘴里吐出一个单音，“来（奶）……”
奶奶这下子可高兴了，伸手去捏了捏小久的小胖腿，“小乖乖，等曾奶奶好了，一定带你去公园骑木马。”
小久立刻“呀呀”地回应。
奶奶道，“咱俩还要坐摩天轮。”
“轮轮……”小久热情不减。
于是，祖孙俩就开始了一段幸福的鸡同鸭讲的对话。
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乔莫却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把小久交给奶妈，自己就迎了上去。
“乔莫……”我扯扯他的衣角，暗示他有什么事情出去说，不要让奶奶知道。
奶奶却咳嗽一声，一双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神扫了过来，抿紧了双唇，“到底什么事，说吧。放心，我还撑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