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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下扬州。
王老爷准备下扬州采购丝绸去了,和张老爷一起出去,说是一个月的时间,正好赶上春莲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回来。
支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忧虑什么,一晚上躺在床上缩在一角,王老爷碰她的身体,她还是躲在那里一动不动。王老爷问他怎么了?她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抱着自己。王老爷生气地说道:我这就要走了,你也不满足我一次。支凤还是没有声响。王老爷就真的生气了:你再不搭理我,我可就走了,我这一个月的时间不能碰女人,你这个时候还这样阴阳怪气。说完,起身穿衣,出了三院。
王老爷一走,支凤的心更加孤单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后悔了,追出门去,王老爷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光着脚站在地上,只穿着薄薄的透明内衣,她打了一个喷嚏,可能是有点冷了。
王老爷直接去了贤淑那里,其实早已经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好了,这一来,贤淑倒是大吃一惊。
王老爷没好气地说:“她现在真是越来越娇贵了,碰都不能碰了,她这几天怎么回事儿呢,那个还不该来啊?”
贤淑淡淡地笑着:“她确实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王老爷。
王老爷笑了,深情地看着这个和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句不高兴的话的女人,伸手接过茶水的时候顺便握住了她的手。贤淑虽然年龄高了,但是那双手依然柔嫩白皙,王老爷突然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没有碰过贤淑的身体了。
他搂住她,低头看着有了淡淡皱纹的眼睛说道:“我感觉好久没有和你在一起了。”
贤淑泪光闪闪地说道:“我已经快老了。”
王老爷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抱着她倒在床上,贤淑听见自己骨头碰到床上咯吱的声音,暗自叫苦:看来自己真的老了。
贤淑感觉到自己老的时候,就是她对王老爷身体渐渐的冷淡,不再那么渴望了。这一晚,她突然放开自己,她要重回过去,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事后,两个人都像散了架一般静静地躺在床上,大汗淋漓。
王老爷伸手抹了抹贤淑的手说道:“你还没有老,和以前一样。”
贤淑在夜里笑了,谁也看不见她的笑容,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握住老爷的手说:“返老还童了,老爷,还记得我们新婚那天晚上吗?我们两个坐在这张床上不知所措的样子,现在想想都还觉得窘迫。”
“是啊,那时候还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只是渴望着把你娶回家里。”王老爷也回到了那个时候,两个人甜蜜幸福的日子。
“记得你说过,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你还做老爷,我还做太太。”贤淑温柔地说。
王老爷转身又一次抱住她,在耳边轻语道:“我当然记得,这是我们的约定嘛,怎么回忘呢,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
“那你跟那两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吗?”贤淑拉住王老爷的手,放在胸前。
王老爷的气息吐在贤淑的脸上,温热,心里意识到还真没有,“还真的没有,这样的话,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说得出口呢?难道你还吃她们的醋不成?”
贤淑转过身来道:“有点儿,但是不会。”
“你放心吧,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听着这样的话,贤淑的心里安稳多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已经到深夜了,从一开始两个人在一起一直说到大少爷,又到小少爷,说着说着两个人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老爷临走的时候,支凤没有送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赌什么气。
王老爷上船的那一刹那,还是回头看了看站在码头的人,没有她,只有贤淑拉着小少爷的手站在那里,微风轻抚着贤淑鬓角的头发,扬起落下,王老爷的心冰凉了一半。
她没有来,这个小女人没有来,她究竟想干什么,埋怨自己没有早点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别有什么事情呢?她向来不这样,在他面前总是百依百顺,温柔至极的啊!上船后,他还在想,张老爷跟他说话他才渐渐地忘了这件事。
贤淑回到家里,径直去了支凤的屋子,支凤坐在桌子边上写字,贤淑走过去拿起墨汁就朝支凤的脸上泼过去,大声呵斥:“今天什么日子,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写字,你太让老爷失望了。”
支凤的眼睛被墨汁遮住,睁不开眼睛,刚要站起来,贤淑的巴掌已经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接连不断的巴掌啪啪地响在屋子里,支凤伸手去挡左边,巴掌落到了右边;伸手挡在右脸上,左脸上又落下。
“啊,你干什么?”支凤大吼一声,贤淑才停了下来,退后几步说:“这是我替老爷教训你的,老爷今天离家出门,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碌,不远万里下扬州,你真是没有心肠,竟然还坐在家里怡情养性,你是个什么东西?”
支凤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墨汁,突然间哭了,她没有走上前去还手,只是哭着说:“这下子你满足了,你不就想打我几下吗?这下你真的如愿了,老爷一走你就开始飞扬跋扈起来,哼哼——我是不会怕你的,给我滚出去——”
贤淑没有让她失望,转身走出门,到了院子,对张妈说:“去打盆水来,你们太太的脸花了。”
张妈打水进来的时候,支凤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地流着,冲刷着脸上的墨汁,一道一道横在脸上,就像是夜间游走的鬼魅。张妈拿过毛巾蹲下去帮支凤轻轻地擦去墨汁,淡淡地说:“太太,你别生气,总有一天,我们会好的。”
支凤突然间笑了,嘿嘿嘿地笑了,张妈吓了一跳,毛巾掉在地上。支凤捡起毛巾,走到脸盆边,开始洗脸,没有再说话,这个屋子寂静的只听见支凤洗脸的水声。
王家传开了,王老爷临走的时候,下达了命令,家里和生意上的一切都听贤淑的,刘管家帮忙负责,谁要是有异议,找麻烦,贤淑一个人决定如何处置,不管你是谁,都要听话。下人们还说:三太太因为没有给王老爷送行,大太太贤淑扇了她几巴掌,那脸上一道道的红印就是证明,还说三太太哭了一天一夜,再也没有去前厅和大家一起吃饭。
张妈听到这些之后,恶狠狠地盯着那些人骂道:“放屁,说话口没遮拦,小心老爷回来割了你们的舌头。”
回去之后告诉支凤,支凤心里忧伤难当,但是大家清清楚楚地看见三太太大摇大摆地走在王府里,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和大太太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大家都说:大太太管家,三太太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贤淑听说后,对下人们破口大骂:你们是群什么东西,评头论足,小心你们的嘴巴,是不是想掌嘴啊——
支凤站在院子里,望着闪闪烁烁的阳光自言自语:这就是宅门春光吗?
二太太贤淑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笑着说:这叫春光乍泄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