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福心差点儿没睁着眼睛昏过去。噎住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孙赫温和谦逊地一笑,躬身施礼道:“又见面了,长公主殿下。”
尔朱福心的小脸儿都要烧熟了,略低了低头,算是回了半礼:“公孙将军好。”
公孙赫,前镇国大将军公孙武的三子,十五岁入仕军中,十七岁只身率军平定西南美羯族人的叛乱,十八岁,率本国海军与丰焱国海军联盟,重创滋扰边境的麒麟岛海盗。自此,名震天下。
尔朱福心不禁细细打量起他来,自公孙武卸甲朝堂,避世隐居之后,公孙赫遵旨承袭了其父镇国将军之爵位,继续为朝廷效力。
他是父皇近年来最倚重和宠信的臣子。
好多回她都听见父皇和姑姑提起他。
很多人说,公孙赫在沙场上的杀伐果断,睿智英武,像极了他父皇年轻时的样子。
父皇还曾逼着她嫁给这个人……
尔朱隆昌匪夷所思地望着这两个人。
福心直勾勾地盯着公孙赫发傻,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头合计啥呢。
公孙赫呢,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谦逊地笑着,泰然地任福心看。
“咳,咳……”尔朱隆昌连咳了数声,“福心啊……福心!”
“啊?”尔朱福心这才回过神儿来,“皇爷爷,有事儿吗?”
“你们两个认识啊?哎呦,那可太好了!”尔朱隆昌拍拍公孙赫宽厚的肩膀,“公孙将军,福心这一路上就承你照顾了!”
“哪里!”公孙赫道:“王爷折杀晚辈了,有幸侍奉长公主殿下,是晚辈的荣幸!”
尔朱隆昌转身朝丞相魏浦熙递了个眼色,又对公孙赫和福心道:“我和魏丞相一会儿还得去礼部,有些关于联亲的礼序还要具体议定,福心,你帮爷爷送公孙将军到宫门吧,啊!”
“是,皇爷爷!”尔朱福心一头雾水,让她送公孙赫?!为什么啊?!皇爷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尔朱福心不自觉地耸了耸肩,抿了抿嘴儿,她这个皇爷爷行事一向古怪,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公孙赫微笑着,谦逊地欠了欠身:“千岁慢走!”
尔朱隆昌点了点头,回身携着丞相魏浦熙的胳膊,朗声大笑着扬长而去。
尔朱福心和公孙赫站在原地,直到看着他们走远了,两颗脑袋不约而同地转过来。
目光再一次对撞。
这一次……
望着公孙赫妖异邪魅,谦逊包容的目光,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的容颜,以及因为微笑着,而微微翘起的唇角。
尔朱福心一改先前的羞涩腼腆,像换了个人一样,灿烂活泼地一抱拳:“公孙将军,久仰久仰!”
皇城大街
宝鸭楼二楼临窗的隔间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尔朱福心与公孙赫越谈越投机,越饮越开怀!
“公孙大哥,福心怎么就没早认识你两年?”尔朱福心端着酒盅站起来,打了个响嗝,摇摇晃晃地走到公孙赫的身旁,小手搭上公孙赫宽厚的肩膀,“真没想到咱俩能这么投缘!来!干了这杯!”
“既是如此,那公主就不要去联亲了,嫁给我好了!”公孙赫微笑着,目光锁住尔朱福心微醉的神态,肆意地欣赏着,打趣她。
这小女人喝醉了,说话开始不着边际了。他想试试,如果故意引逗她,她最后会说出怎样程度的“惊天动地”的话来。
“公孙大哥你……你误会了啦!”尔朱福心将翡翠色瓷酒盅举至唇边,仰头将佳酿一饮而尽:“福心喜,喜欢你,是……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没,没有男女之情啦!”
她的脚步亦开始凌乱起来了。
公孙赫蓦地伸出手,捏住尔朱福心端着酒盅的那只纤瘦的手臂,微妙而恰到好处的一扯——
尔朱福心一个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地倒进公孙赫的怀里!
俊朗魅惑的面孔逼近,妖异的眸紧紧地锁住她,公孙赫嘴角微翘,扯出一抹莫测诡秘的笑来:“如果我非要娶你呢?”
尔朱福心感知到周围的气压在瞬间凝窒起来了,同时竟有一种叫做“危险”的感觉,一丝一缕地,如疯长的藤蔓般,钻入四肢百骸,掠食着她的醉意,强迫她清醒!
尔朱福心这才凝回神来,认真地看着公孙赫俯向她的面孔。
弯着的唇角证明,他还是笑着的。他的眸光中亦蕴含着淡淡的,暖暖的笑意,只是,只是……
哪里不一样了……
尔朱福心蓦地打了个寒颤!
在此情此景下,如此近的距离,她穿透公孙赫的闪着精光的眼眸,看到了公孙赫的灵魂里,那些平日里,被他掩抑在平和,谦逊的表象下的一些最真实,最本质的东西。
绝对的沉稳和霸气,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本性。
这才是真正的公孙赫吧,一个因为总是谦逊守礼地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而给人一种妖异魅惑,却极不协调的感觉的人。
一个自入沙场,未有败绩,名震天下,战功赫赫的人。
尔朱国最年轻的镇国将军。
最危险的人。
尔朱福心有些害怕了,她想逃开,可是头好晕……
尔朱福心无助地将小手儿抚上公孙赫的胸口,因为醉意而有些口齿不清地底喃:“公……孙,大哥,你真……开玩笑!父皇都,都下旨了,我……不嫁,安宸会,会跟,跟我们,打……起来的!”
公孙赫将她手里的酒盅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横抱起她,起身下楼,“你醉了,我送你回宫。”
挽月阁
尔朱福心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了一圈儿。
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呢,尔朱福心握起粉拳在头顶砸了两下。
“好痛!”,她疼得叫出了声,她忘了,自己可是个功夫高手呢,手劲儿可比常人大多了!
这回可是彻底清醒了,尔朱福心起身拨开幔帐——
饱足的阳光扑面而来,已是翌日晌午了。
婉香端着盥洗用的镶金底刻团凤纹脸盆自外间走进来,将盆放在花榈木镂刻如意兰花的高脚架上,“公主醒啦?奴婢估摸着公主这个时候会醒,就先去打热水了!”
婉香走到床边,跪下来,给尔朱福心穿好绣着粉色牡丹的高底鞋,“公主趁水热,赶紧洗把脸吧!”
尔朱福心走到高脚架前,将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扎进盆里,一双小手亦伸进盆里,轻轻地揉着脸儿,这样的洗漱方式还是姑姑教给她的呢,说是能驻颜延寿。
半晌,尔朱福心抬起头来,接过婉香递给她的浅黄色面巾,擦干净小脸儿上的水渍,“婉香啊,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啊?”
她最后只记得,她醉倒在公孙赫的怀里,再以后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天爷!只想到这些,她的小脸儿就已经烧红了啦!
她不问还好些,婉香一个没忍住,“呲”地笑出了声。
“公主还说呢!公主昨个儿喝得大醉,是公孙将军召唤的马车,又拿着公主的腰牌,才将公主送回宫里的!”
“只……有这些吗?”,尔朱福心咬了咬牙,一张小脸儿都要熟透了,“那他,他没说什么吧?”
“公孙将军是没说什么,”婉香摇了摇头,“可是公主你抱着公孙将军的大腿不放,还哭着求他不要娶你,”婉香极力回忆并重复着尔朱福心昨天说过的话:“公主说,‘不想做尔朱国的千古罪人’,哦,对了!还有一句,好像是……是‘公孙大哥,我什么,什么,没感觉……”
“啊!”
婉香只听得耳边一声响彻大殿的“凄厉”的惨叫声!
再一回神儿,公主没了!
尔朱福心以最快的速度钻回到床上,用锦被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她这辈子都不要见人了啦!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