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静有序的继续进行,重复又重复,不觉间时间已近正午,而待处理的事物并没有减少,那大大的桌子上依然堆满了各种各样需要她下决断的文书。
门口的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面孔,那些离得远的庄园不能参加每日的会议,一年也只有在年底才来一次,平日里也就是靠这些人日夜兼程,将需要的她决断的事宜整理好送来,又在她写下决断后,急急的离去。
日子慢慢开始暖和起来,正午时让她有了闷热的感觉。
她放了笔,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稍等一下!”
抓住正在汇报的园长喘气的空档,她及时的喊停。
“大家都休息一下,吃了午饭再继续吧!吩咐厨房今日的菜里多加点菜,门口的那些人也都给备下吧!先让人送些水来!”
说完,她不顾那些人诧异的面孔,托着翠绿的衣裳走出了那让她呆了一上午的书房。
一呼吸到外面夹杂着花草香气的空气,她忍不住的眯眼深深的吸气,又大大的呼出,让舒畅的感觉在心底流淌。
“族长……”
如此欲言又止的声音,让她微皱了眉头。
“想说我这样做是不行的是吗?”
背后一阵的沉默。
“即使你们不赞同我的做法,但是偶尔的休息是必须的。”鼻子的堵塞让她不适的用力的秀了一下,依然的不通畅,她沮丧的放弃,语气不自觉的加重:“忘了吗?现在的族长是我,所以,我有我行事的方式,不要试图用以前的方圆来规整我!”
似乎听出她嗓音里的不舒服,叶家三兄弟没有再说些什么,沉默的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偏厅,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却是她一个人的宴席,想到此,她忽然没了胃口。
不觉又想起早膳时有季彦的相陪,这会更是没有胃口了。
想打发人去叫,却又觉不妥,心情更坏。
“动作还真快!”她冷冷的轻哼,却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族长……”
转身间对上叶之轩不赞同的脸,她静静的看他。
“族长!”
叶之龙和叶之睿也一致不认同的看着她,极其相似的眼眸中有着同样的压抑和微微外泄的怒气。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了最初相见时,他们的桀骜,想在想来那并不是她开始认为的高傲,他们对她的不屑和鄙视都是用来掩饰自己不被认同的悲哀。
“讨厌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消失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落里的树荫,点点的照在她的脸上,一片茫然的黑暗。
三人短暂的沉默,却固执的站在她的面前,略微僵硬着身体,强硬的坚持。
“算了,坐下陪我一起吃饭吧!”
她放弃的叹气,弯着嘴角,转身,安然落座,马上就有几个穿着橘黄衣裳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心仔细的布菜,小云也在其中,动作麻利伺候着。
看似闲适的双眼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三人的脸色。
无疑,他们是不愿意的,尽管他们能极力想要掩饰。
她当没看到,微笑着招手:“过来坐!”
桌的前方已经安放好了三双碗筷,洁白的,碗口一圈的金黄,盘旋的柳枝旋转而上,脆嫩脆嫩颜色,映照出甚好的心情。
三人沉默的移动,方向仅仅是他们守护的位置。
她微皱了眉头,瞟一眼那三道直挺的身体,抿了一口清爽的同心汤,安静的吃饭。
本也就是随口的一说,莫名的冲动,他们拒绝,她也不多做什么,有些芥蒂总是需要时间去消融,在没有转化成致命的仇恨之前,她通常选择漠视。
身体的不适,让她本就不多的胃口消失殆尽,一日比一日吃得少。厨房也因此将膳食中油性较多和含肉的菜色都剔去,清一色的都是清淡的,这般的用心,她自是看得见的,可是那厌食似乎反其道的日渐严重起来。
八菜两汤,她也只喝了一小碗的同心汤,捡了几根蘑菇,一碗的白米只少了一个小角。
“撤了吧!”
她恹恹的皱眉,接过小云递过的白绢轻拭嘴角。
“可有探听到伊刃的消息?”
叶之龙沉声回话:“尚不知所踪!”
她沉思了一下,果断的决定:“让去的人都回来吧!”
那个人做的,便不会让她找到,她也无需再费力做无用功,总会再见的!
叶之龙迟疑的皱眉:“大长老那边……”
“我知道,人都撤回来了,爷爷应该不会说什么。”
她此刻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院门,那拱门出走出一道似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缄默未迷了眼,随着那身影的走近,她认出了她,那个只有在她初入叶氏时有着一面之缘,此后再未见过的妇人,还是同那日一样的冷漠面容,沉静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的涟漪,犹如一潭死水。
妇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逐渐接近的气味是她近一年来所熟悉的。
相对无语,女人略微低了低头,微屈膝盖福礼,将药碗端到了她的面前,叶凡皱眉盯着那碗里的乌黑浓稠,努力的将不断上窜的恶心压下,端了碗,屏气一口饮进。
满嘴的苦涩,怪异的滋味,让她好一会都维持着端碗的姿势,僵硬身体坐着。
没半个月便会有这么一次,是爷爷坚持的,她从未问过着黑乎乎的苦汁是什么东西,除了难喝,她懒得理会,反正得到的答案也只会是为了她好这一句话。
略缓过气后,忍不住的低声抱怨:“真难喝!”
转头刚想找点什么来洗去苦涩,眼前忽然多出来的三只手,她将身体向后挪了挪,才看清,笑意不自觉的扬起,接过叶之龙的茶水,饮进一口,并不咽下,含在口中咣当着,然后吐掉,从叶之轩端着的盘子里捻了一颗酸梅扔进口中,酸,让她畏缩了肩头,皱紧眉头努力忍耐到适应,这才从叶之睿手中接过剥好的橘子,一小片一小片的掰着,仔细的撕去黏在橘瓣上的白丝,待通体都是光溜溜的黄之后,那酸梅也正好消化掉,吐掉果壳,开心的笑,慢慢的吃着手中的甘甜。
等到全部解决完,厅内早没了那妇人的身影。
“那女人是谁?”
“大娘!”
她略微诧异的挑眉,早想到她不是一般的身份,竟不知道却是大娘。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是她来送药?而不是每次的那个老婆婆?
“怎么在族内我从不见她?”
“她叫胡玫,胡氏嫡系长女!”
“胡氏嫡系长女……”她如有所思的呢喃。
叶建青的正妻,胡氏家族的嫡长女胡玫,她是知道这个女人,叶将人曾特地跟她说过她,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夸赞。那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当时她是这么想的,现在更是这么想。
一直以来都担任着叶氏家族当家主母的责任,可是万事却均不出席,一边掌握着叶氏家族内部的绝对权力,一边却又被孤立,成为一个幽灵主母。
可是手段却不得不让人敬佩。
调理各房,合理分配各方用度,几乎所有内院的事情,这整个大宅内的人,都习惯了交到胡玫的手中,虽然每月支出由她来决定,可实际上发放多少,却是胡玫说了算,可以对她的决定视而不见,因为那是内院的事,族长插手不得,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次婶婶们来找她,她也只是应着,少有答应,因为对胡玫她从不了解。
而时间证明了胡玫的聪慧,三十年,叶氏内部没有闹过一次家族矛盾,家族庞大,便扭总会时有发生,可每每却又在演变成大火之前,都被她巧妙地化解掉了,最后不了了之,有是一片和乐景象。
只是,她不懂,胡氏,属于洪峰的胡氏,胡玫生为嫡系长女,本该是嫁入皇室,成为辅佐皇权,稳固洪峰根基的工具,为何会嫁入叶氏,又为何可以站在那高处,大权独揽?并且得到了她不亚于皇室的威信?
而她的爷爷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胡玫?又为何让一个外姓长女在本族内拥有如此绝对的权利?叶氏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