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今天晚上约她来的目的吗?
答案是带着疑问的。
他是一个谜,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沙,遮盖了所有的明细,可是却又留了大概,是何意?如果他是好意,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又或者说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选择绝对权势的长老们不是要比她这个族长要来的强吗?
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思绪千丝万缕,纵然她如何想要理清,得到的结果却是越来越乱,越思索越被迷雾环绕。
她低头,悠悠的视线落在浅黄色的书面上,其实书本并不厚,所以不是很重,掂在手心里和拎着一件外套是差不多的感觉。
“.......”
她沉默着收下,因为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让郁闷横在心里,团起越来越大的雪球。
“如果有不懂的你可以来找我。”
闻此话,她心凄凄然。
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了,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他,疑问塞满了她的大脑,可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询问:“你该知道我爷爷并没有意愿让我现在就开始修炼叶氏武功,给我这些,你难道不怕责罚吗?”
因为她的话似乎让他某根被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笑意袭上他的双眼,优雅的长指虚空点向她手中的书本问:“为什么不认为这是被长老授意呢?”
她微微一愣,第一感觉有此可能,可是这样的想法立刻又被她否决,直觉上不会是他说的那种情况。
他笑望着她眼底的怀疑:“为什么不信呢?如果不是,我怎会拿到这些秘籍?如果不是得到授意,我怎敢拿来给你?还是说在你的眼底,其实我有这样的能力?”
她轻轻的叹气,一败涂地的挫败感让她的面容掩不住的失落,眼底也有一丝不甘。她想否认,可是否认了又能如何?她心底确实是认可他能力的。
可是她的骄傲,和后天养成的谨慎让她很快的从懦弱的情绪中站了起来,并做出了有效的反击。
“假设你的说法成立,又何须今晚的多此一举!”大可光明正大的拿给她便是了。
“因为我有些事想对你说!”
灯油许是烧完了,又或者是风吹灭了,灯灭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他挣扎的眼神。
“坐下来说吧,似乎不是一言两语的事!”
是错觉吗?为何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苦涩?
她疑惑的锁眉,聪明的不发一语,安静的坐下。
可是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只是看着石桌上的烛火冥思,她没有试图去提醒他,那眼底的迟疑和挣扎是那么的明显,带着浓烈的痛苦。然后她看着他拎着茶壶一次又一次的将空了的茶杯倒满,然后一杯又一杯将那苦涩难咽的茶水送进口中,直到整个茶壶被倒空,他再不能试图从里面到处一滴茶水时,才轻轻的将茶壶放回桌上,盯着她的眼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现在每日还在喝那药吗?”
药?
那每日必一碗的比黄莲还苦的黑药?
她轻轻的点头,不解的看他:“为什么问这个?”
这样问着的同时,心里冷不丁的打了个突:“那是什么药?”
“没什么!”
他缓缓地笑了,可是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笑,看着他凝视她的眼神,她能够感觉到他在撒谎。
细想,那药从她清醒的那一天开始便开始服用了,原先是一个哑女送来,盯着她喝完便离开,她问过叶将人,说那是给她补身体的,因为她常年生活在荒芜之地,气略微有些受损,所以才不适宜练武,她并未多想,所以每日端来,虽然依旧苦涩,却还是沉默着服下,也一直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后来感染了风寒,就不痊愈,叶将人觉得有必要一直服用下去,尽管不喜欢,却还是顺了他的意。
可是,今日却是胡玫送来让她喝下,现在他又这么问,态度更是诡异的很,想让她不产生奇怪的想法都不太可能。
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思绪,他轻笑着解释:“不要想太多,那只不过是一味能够迅速改变你体格的药!”
是吗?她怀疑的看他。
而他已经不再解释了:“明天开始你便可以开始习练书本上记载的武功了,如果身体关节感到疼痛便停下!那药虽好,如果你急功近利,太敢进度,对身体是会造成极大伤害的。”
所以叶将人才说时候未到?怕她物极必反吗?可是现在为何又要让她习练了呢?照季彦现在的说法,同样是时候未到不是吗?
然后这个问题她已经不想继续了,不管是长老们的意思,又或者是季彦个人的意思,秘籍已经给她了,那么她必然是会去习练的,也必然不会强迫自己。
“说说你原本想要说的。”
她皱眉提醒,将话题导回先前。
他的苦涩再次呈现!
“你不是问我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历起来。
寒意从她的脚底慢慢的升起,她被悲哀的发现,今晚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柔弱的像只蚂蚁,可以任由他搓圆捏扁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胡氏,我要整个胡氏灭亡!”
他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用力的吐出,黑暗的夜里带着冰冻的力量。
而这样的答案是她意外的,想起他问她是不是每日喝那药,难道并不是她想的药有问题,而是要说今天给她送药的人?
“你想先从她下手吗?”
他和她都知道这个她是指胡玫。只是她不懂胡玫早已在十几年前就嫁入了叶氏,跟胡氏之间断了所有的联系,他为何要选择她作为第一?他跟胡氏之间,又或者说跟胡氏和胡玫之间有什么过往的仇恨吗?
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挑眼看向了远方,似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中。
“从七岁开始,我每日闭上眼睛脑子闪现的都是我爹娘和弟弟妹妹死去的面孔,耳边还是能够听到他们死去时的惨叫,你知道我妹妹最喜欢鱼吗?爹疼她,特地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大大的水塘,养上各色的鱼,还建上水廊,让她可以站在水中央看清楚每一条鱼的可爱样。”
“平日里爹总很忙,所以每日里娘和弟弟都会陪着妹妹在那水廊上玩耍,可是那一日血染红了整个水面,而我的弟弟妹妹,我娘成了那塘中的鱼食,被成千上万条鱼争相拉扯啃食,你能想象那日的景象吗?”
她僵硬的摇头!
看着眼泪从他的眼角留下,心酸涩莫名!
“我是幸运的,被藏在酒窖的酒缸里,所以我没死。你知道我从酒窖里爬出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黝黑的眼染上了红色,穿透她的身体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他忽然疯狂的大笑:“哈哈,你都不知道当时一个七岁小孩被满地破碎的尸体吓到屁滚尿流!整整半个月都不敢靠近!天气很热,尸体散发出难闻的尸臭,腐臭弥漫了整个城镇,然后瘟疫蔓延,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哭声,怨恨声。我害怕,我哭,我跪着求,可还是被愤怒的人们逼着回去庄里,将那些腐烂破碎的尸体拼凑起来,从血红色的水塘里捞起娘和弟弟妹妹残破不堪的躯体,在假山后将爹的头找出来放到身体上,过程很痛苦,却也让我知道了仇人,一把火烧了整个庄园后,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整整二十年了,每个夜里我都问自己为什么只有我活着?为什么没有杀了我?为什么瘟疫没能夺走我的命?我一路乞讨一路流浪,到了叶城,被你父亲叶建清带回了叶氏,然后我知道了我活着的意义是为了报仇。”
“因为看见了胡玫吗?”
他冷笑着点头。
“那个时候她还是胡氏的嫡系长女,是洪峰未来大帝的帝后,怎会到叶氏来?”
他的面容更冷了:“因为她的野心!鼎盛时期的叶氏,站在高峰的叶建清能够满足她的野心。她想做的不是那洪峰的帝后,而是大陆合并后的帝后,嫁给叶建清虽然不能得到表面的荣耀,却可以得到实际的荣耀。”
叶凡凝眉脑中显出胡玫冷漠的面孔,那一双眼似乎永远的平静无波,这样的女人会有那样的野心吗?跟他家的惨案又有何关系?
“这跟你季家又有何关系?为什么确定胡玫一定参与了你家的灭门惨案?”
她这样问着,却想着让叶之轩去查一下季彦的身份?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他笑,很冷的眼,周身的寒气:“因为我叫李子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