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一路摇摇晃晃,边走边喝。自悠见了,赶紧下车,尾随在其身后。
那男人脚步飘忽,重心不稳,没走几步便栽倒在地。
自悠赶紧上前搀扶,“你没事儿吧?”
那男人见是自悠,一下子愣住,赶紧将自悠一把推开,自悠跌坐在地。
灯影下,自悠盯着那男人半晌,忽而瞪大眼睛,惊讶道:“你,你是?“
那人欲起身离开,自悠抢先一步冲到他的面前,凝视着眼前这个略显慌乱的男人,不敢置信,“袁先生?是袁先生吗?”
眼前的楷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英朗傲骨,而是胡子拉碴,双眼浮肿,满脸憔悴。他的眼角被踢破,额头和颧骨多处被擦伤,渗出的鲜血已经凝固,粘在脸上,混着尘土。一眼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成功企业家的影子,倒更像是潦倒窘迫的社会底层。判若两人的形象,让自悠大吃一惊,呆愣在原地。
“呵,吓到你了?”此时的楷冬反倒是镇静下来。
“真的是袁先生?我没看错?”自悠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会?”自悠接受不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当今晚没遇见过我吧。”楷冬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
“您去哪里?”
“回家。”
“可是,您受伤了,得去医院包扎。”
“这点小伤算什么。”
楷冬继续向前走,自悠上前,一把拦住他。
“让开。”
“袁先生,去医院吧。”
“让开!“楷冬低沉得可怕。
自悠不理,拽着楷冬的胳膊便要拦出租车。楷冬使劲将自悠甩开,自悠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楷冬一惊,想要拉住自悠,但始终伸不出手。自悠有些生气,她夺过楷冬手中的酒瓶,不由分说的,死命拽着楷冬来到路边,拦下一辆车,将楷冬推上后座。
楷冬不再挣扎,瘫在座椅上,精疲力竭道:“不要去医院。“
“可是您有伤。“
“拜托你了。“
楷冬的声音变得苍白而无力,满脸倦容地陷进阴影里。这个叱咤业界的建筑才子,人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此时,却像个受伤的弃儿般,缺乏爱的眼神,双臂环抱着保护自己。心痛的酸楚,无奈的凄凉。自悠见了,于心不忍。
“那你家的地址,告诉司机吧。“
汽车一路向西行驶,来到一座高档别墅区内,绕行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座大别墅前停了下来。自悠付了车费,便要搀扶楷冬下车。楷冬甩开自悠的手,自行开门下车。自悠感慨有钱人的居所,单是花园就有百来平方,房子更是近乎奢侈的华丽。自悠想不明白,在这样一处豪华居所住着,开着豪车,搂着美女的人,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楷冬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懒得动弹。自悠问他药箱放在哪里,楷冬用手指了指储物室,自悠便自行进储物室找寻。走进储物室一看,竟比自己的卧室还要大,堆满了各式各样毫无关联的东西,但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自悠无暇欣赏,只顾着找药箱,很快便找到了。药箱很大,药品也很齐备。自悠拿出碘酒、棉签和创伤药水,对楷冬说:“袁先生,我帮您上药,忍着点疼喔。“
楷冬不理,只是闭上双眼。
自悠小心翼翼的将伤口周围的污物用湿毛巾擦干净,然后用棉签沾上碘酒,轻轻地擦上楷冬的伤口,楷冬疼得直皱眉,身体不自觉地抽了抽。自悠说:“很痛吧?忍一忍,很快就好。”自悠一边擦药,一边轻柔地吹着伤口。
“好了,全都擦好了。”自悠边说边收拾药箱,无意中却瞥见楷冬的双手也有损伤。
“哎呀,您的手也受伤了?”
“不打紧。”楷冬缩起双手。
“什么不打紧,给我看看。”自悠轻轻托起楷冬的手,慢慢拓开掌心,擦伤程度似乎更甚。自悠抬眼看着楷冬,“袁先生,还是去医院吧。”
楷冬坚持地摇头。
自悠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只能靠我这个门外汉的笨拙医术替你包扎了。”
自悠替楷冬消毒,上药,然后拿出纱布替楷冬包扎。自悠细心至极,每做一个步骤,都生怕弄疼了楷冬,动作柔之又柔。楷冬感觉得到,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自悠,她是那样的让人温暖,这种温暖感觉久违了二十多年,楷冬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找寻不回,却没想到……
楷冬怔怔地看着自悠,不自觉地收起五指,将自悠的手紧握。自悠一下子怔住,抬起头,愕然道:“袁先生!”
楷冬回过神来,放下自悠的手,“对不起,失礼了。”
自悠没说什么,低下头,赶紧收拾好药箱,对楷冬说:“袁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楷冬没有回应,也没有再看自悠一眼。直到自悠开门时,楷冬幽幽地说了句:“今天,谢谢。”
自悠笑笑,关门离开。
回去的路上,自悠有一股很想给辰南打电话的冲动,却又害怕打扰他的工作,拿起电话又再放下。思前想后,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喂,还在加班吗?”
“嗯。你何时走的?”
自悠一怔,随即自嘲地一笑:“呵,走了好久了,你现在才发现?”
“哦不,发现一会儿了。你在哪儿呢?”
“回家的路上。”
“那早点休息,跑来跑去怪累的。”
“好,你也早点回家吧。挂了。”自悠不知怎地,才一挂上电话,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几日后,辰南约茉莉一同去取生日礼物。两人来到专卖店,店员捧着个大盒子向他们走来。
辰南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忽觉眼前一亮,“想不到,真想不到,成品居然这么精致,惟妙惟肖,唯美动人,连我都爱不释手,更何况自悠。“
看着辰南一脸满足的笑容,茉莉忍不住说道:“她真幸运。”
辰南小心翼翼的将礼物收好,感激茉莉道:“真是多亏有你,我才能订到如此称心如意的礼物。自悠肯定会喜欢的,我代她谢谢你了。“
“呵,那就好。”茉莉笑得不太自在,辰南并未发觉。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可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你说话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了。”
“那个,我想请你帮我挑选钻戒,你知道,我一向眼拙。”
茉莉一怔,酸酸笑道:“我这是真正在为他人做嫁衣了,你要我情何以堪?“
辰南自觉抱歉,上前拥抱茉莉道:“你会幸福的。“
茉莉推开辰南,“若是不喜欢,就不要试着亲近。”
辰南尴尬,“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感谢,想要安慰。”
“留在心里吧,我听得到。”茉莉顿了顿,又说:“不是要去选戒指吗,走吧。”
他们来到一家世界著名的珠宝店外。橱窗里,一件件造型浪漫,璀璨华丽的珠宝首饰,如艺术品般被精心展示。世界上,没有女人不爱珠宝。但凡经过橱窗的女人,总会不自觉地被吸引,渴望与极度渴望的眼神,仿佛一生的幸福全都镌刻于此。
茉莉眼光独到,选中了一款名为“烟花烫”的特别纪念款钻石戒指,茉莉托于指上,钻戒如烟花般冷艳柔美。
“这款喜欢吗?”茉莉问。
“我对珠宝没有审美眼光,你觉得好就好。”
销售小姐听了,笑眯眯道:“先生,这款戒指市面上仅有三枚,非常值得珍藏,更何况您女朋友人这么漂亮,戴上它更能衬托优雅的气质。”
茉莉笑:“我不是她女友。”她又转向尴尬的辰南,道:“向人求婚可不能这么马虎。毕竟,一生人一次,戴戒指的人,是她。”
“那,给我再看看。”辰南托起茉莉戴着钻戒的手,看了会儿,遂说道:“挺好,就它了。”
茉莉长睫微颤,瞬间恍惚。“挺好,就它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天,那个人为她试戴钻戒时,也说了同样的话,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从此便会幸福,可是转眼便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一天,她一头冲进雨里,浇个透心凉。
想到这里,茉莉从辰南掌心中缩回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