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不仅姬牧偷眼看去,刚才邀战宁海侯的拓拔锦章与高唐皇子云绝光,都不敢怠慢,起身后,又向司南帝的方向行礼,态度恭敬,毫无敷衍之色。
这是对实力的尊敬!
在帝君右席,端坐着赢华护国者,司南帝!
这位燎星洲三大游宸境武人中唯一的女子,身材修长,赢华帝君已经算魁梧了,但司南帝坐在那里,居然隐隐之间比帝君还高出少许,她穿着一件纯黑的长袍,青丝高挽,云鬓累累之间,对插着三对玉步摇,一双手端正的放在膝上,莹白如玉。
不过司南帝的容貌,却被一张青玉面具所覆盖,只余面具后一双眸子,静静的俯视着殿下,不言不语,却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度。
面对琉婪和高唐两位皇子的问候,司南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惟独看到宁海侯起身行礼时,司南帝的眼中似有笑意闪过。
至于姬牧,正如帝天长生嘲讽的那样,司南帝压根就没看过他一眼。姬牧心下郁闷,行礼后还座,帝君看了看大殿之内几处坐席,便宣布国宴开始。
这种宴会姬牧从入质开始,到现在已经参加了十次,早就失去了兴趣,不过他身后的宝月公主叽叽喳喳,不时和周围的人议论着刚才拓拔锦章挑衅之事,姬牧心不在焉的听着,聊作解闷。
忽然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角,姬牧一怔,回头看去,却见是华音公主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姬牧看了眼周围,发现宝月公主正缠着另一位公主说着什么,而宁海侯则一边看着殿下起舞的宫女,一边饮酒,意态悠闲。
华音公主趁机靠近问道:“姬世子,你在质子院……和其他人熟悉么?”
姬牧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谁,微哂道:“公主请吩咐。”
“嗯……你若有机会,替本宫传个话……云皇子,他若想结识漪容郡主,本宫……本宫与郡主也是熟识的。”华音公主咬着嘴唇,飞快的道,言罢,双颊飞红一片,赶紧咳嗽几声,重新坐回案后。
“公主放心,牧定当带到。”姬牧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转过身,身后传来华音公主轻如蚊鸣的道谢:“多谢世子!”
“公主言重了,秋狩时若非公主仁善,牧早已魂魄飘渺,为公主传个话,是应该的。”姬牧淡淡的道,心中却升起一股自嘲之感。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斜对面,云绝光目光黯淡,冉宰正半跪在他身旁,低声为他解释着殿中情形,云绝光不时浅啜一口酒液,点头,神情清淡,气度尊贵而不凡。
“不愧是帝国皇子……”姬牧心中叹了口气,他对华音公主倒还没到倾慕的地步,但华音公主终究对他有恩,又年少美貌,姬牧心底对这位公主,还是很有好感的,可以说,除了他的母亲月少儿外,姬牧平生第一次感激一位女子,自然也重视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过这个女子却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却将含情脉脉的目光放在了仅比姬牧年长两岁的云绝光身上,对比之下,这让姬牧心底不期然的升起一股悲哀之感。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丢开,专心欣赏起殿下歌舞来。
酒到中途,姬牧偶然发现,身旁宁海侯的席位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他转过头去问宝月公主:“十九公主,侯爷退席了么?”
“咦?九皇兄走了么?”宝月公主正在剥一个石榴,闻言抬起头来,一脸诧异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姬牧哭笑不得,就在这时,隔着两张席位,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你问子休?刚才有人来找,他有点事先出去了,过会应该还会回来的。”
姬牧闻声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皇子服的俊秀男子向自己举杯示意,他忙举起酒樽:“多谢七皇子指点!”说着一口饮尽。
七皇子笑了笑,放下酒樽,不再说话。在七皇子身边的八皇子却横了眼姬牧,小声对哥哥抱怨道:“七皇兄,你我何等身份,理他干什么?庄子休生母卑贱,才会对这种所谓的卑贱的世子感兴趣!”
说着,八皇子哼了一声,故意提高声音对宝月道:“十九,你是我赢华公主,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与那些卑贱之人混在一起!”
“卑贱?”宝月公主年纪还小,听不出他话中意思,左右看了看,诧异道,“谁?”
姬牧转过头看了眼八皇子,淡淡道:“牧不胜酒力,还请十九公主等会代牧向宁海侯转达一声,告辞!”说着不等宝月公主回答,拂袖起身,离席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八皇子哼了一声:“这质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本皇子甩脸色!若不是看在庄子休的份上……”
姬牧出了正殿,缓步拾阶而下,风冷如刀,他心中亦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不觉捏紧了拳。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姬世子!”
“殿下?”姬牧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却见高高的金阶之上,云绝光衣袂飘飘,空洞的双目俯视着台阶下,冉宰静静侍立在旁,替他道:“姬世子,我家皇子想与你说几句话。”
姬牧四顾了一下:“殿下,那里似乎有座凉亭,不如去那里说话?”
“也好,冉宰,引路。”云绝光点了点头,伸出手,任冉宰搭上。
进入凉亭后,冉宰立刻退了出去,站在远处,似在警戒。
姬牧心中一动:“殿下难道不是来问牧是否愿意为殿下先锋的?”
“世子如今得宁海侯青眼,前程远大,何必再居本皇子之下?”云绝光反问道,“本皇子另有事与你商议。”
“殿下如果要问那位为牧种流年蛊的前辈,恐怕要失望了,牧也不知那位前辈将往何处。”姬牧不动声色的道,他当然知道折明风是回高唐去了,与云绝光说不定还认识,但素明说过,流年蛊极为珍贵,听折明风的意思,他手中也只有一条,还是从一名蛊师那里偷来的,姬牧可不想替折明风找麻烦。
当然,此时的姬牧还没想到,正因为他的做法,才给自己免除了一场提前的杀身之祸!
云绝光一哂:“姬牧,你可知巫?”
“巫者,祝也。”姬牧博闻强记,不假思索道。
“何为祝?”云绝光继续道。
姬牧不觉失笑:“殿下,牧是武人,并非觋巫,还请殿下为牧释疑。”
“武修体、妖聆脉、巫习术、蛊炼虫。”云绝光在凉亭中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道,“觋巫,习术者而已。”他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沉吟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巫分六司,史、祝、卜、相、医、咒。本皇子所习的,便是卜术。”
姬牧飞快的思索着云绝光此言何意,便听云绝光道:“姬牧,你漏夜不归的那晚,遇见麻烦了吧?”
“哦,殿下占卜到了?”姬牧眯了眯眼睛,道。
“没有,猜到的。”云绝光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复,诡秘一笑道,“不过那晚本皇子曾以巫术窥探你的行踪,却意外发现了……”他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从凉亭西侧,遥遥传来一声惨呼!
呼声尖锐凄厉!
云绝光和姬牧同时停止交谈,下意识的转向呼声发出的地方!
视线中重楼叠檐、勾心斗角,姬牧下意识道:“是深宫——”冉宰几乎是瞬息之间冲入凉亭:“皇子?”
“去看看!”云绝光神色凝重,立刻做出决定。
冉宰反手一搭云绝光膀臂,立刻带着他掠出亭外,向着呼声发出之地飞驰而去!
姬牧略一踌躇,忽然想到了什么,也随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