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牧心不在焉的自斟自饮时,空缺席位越来越少的大殿上,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少年,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咦,那人是谁?怎么坐在宁海侯身边?”
“不知道,据说那个席位,还是宁海侯特意要求的。”
“宁海侯要求的?这怎么可能!庄子休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就连帝君想召见他,还要看他心情!”
“这不是不可能,你们知道吗?本来国宴的席位已经定好了,宁海侯忽然提出在他旁边加一个席位的要求,独孤皇后为了照他的话做,不得不将往年弋山国公子洛的席位挪移到偏殿去!”
“难怪楼兰公子高看此人的目光深怀恨意,原来如此!”
“看,此人身上的礼服!”
议论声中,有人目光犀利,发现了重点,被此人提醒,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姬牧身上穿的,乃是赢华属国质子礼服。
“此人……是一名质子?”
“奇怪,宁海侯什么时候和一个质子搭上关系了?这名质子面目陌生,应该不是东院住户!”
就在这时,蓦然一声冷哼传来,道:“我想我知道此人是谁了!”
这人身边的几人连忙问道:“谁?”
“他是既越国质子姬牧!”说话的人一字字道,“此子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器量狭小!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钟离兄为何如此说?”
“哼,他曾得华音公主特许,每隔数日出城练习骑射,结果三日前,无故逾夜不归,鸿胪寺派驻质子院的少卿朱礼特将他召去询问,谁知此子不但不予回答,反而当着众多侍卫的面挟持、殴打朱礼,最后还挟宁海侯之势,胁迫我师妹为婢女!”钟离不灭愤然道,“若不是父亲不让我在年节前生事,我早就亲自去质子西院,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了!”
钟离不灭乃赢华太傅钟离修远独子,身份高贵,所以这番话并未刻意小声,而是旁若无人的说了出来,虽然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宁海侯、姬牧尚有一段距离,但宁海侯耳力惊人,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将金樽一丢,冷冷斜了他一眼。
登顶境武人的怒视犹如实质,钟离不灭顿时全身一凛!
但他不是那些帝都纨绔,凛然之后,全身真炁流转,立刻将宁海侯这一眼怒视所带来的威压驱除,昂然对望过去。
旁边一群人本来还想继续打听一下姬牧的来历,见此,连忙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
“哈哈,宁海侯,没想到几天不见,你除了欺负那些没用的纨绔,终于敢找上一个象样点的人物了!”一阵大笑,忽然自殿门处传来,只见一个华服男子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走入,笑吟吟的道,“不过钟离公子似乎还是破脉境,你欺负他,实在让人不齿!”
“怎么,拓拔锦章,你是登顶境,你想代替这个废物,来让本侯欺负?”宁海侯看到此人,眉头一挑,语带轻佻道。殿中听他把“欺负”二字刻意说得缠绵悱恻,顿时响起一片暗笑声。
拓拔锦章大步走到他面前,掸了弹袖,淡淡道:“欺负?哦,庄子休,极乐城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的名号你已经窃居太久了,难道不该下来歇一歇了么?”
话音方落,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刚刚踏进半步的几人,也纷纷面露惊愕之色,僵住动作!
“好,很好,我赢华与琉婪俱是尚武之国,拓拔皇子与宁海侯又都是帝君血脉,正该有这样当众挑战的气势!”寂静之中,一名坐在中席的赢华朝臣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宁海侯,你乃我赢华公认的帝都年轻一代之中第一人,想必不会拒绝拓拔皇子的挑战吧?”
听了此人的话,许多已经入座的赢华权贵都是眉头微微一皱,坐在靠近上首的一名老者一声冷哼:“秦百关,老夫知道你的儿子,上次在人猎中被宁海侯带走,生死未卜,你心疼儿子,对宁海侯不满,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国宴之上,却帮着他国质子逼迫帝国皇子应战,实在是公私不分、糊涂透顶!简直,就是混帐!”
那先前出声之人正是秦辛之父靖国公秦百关,因秦辛在人猎中被宁海侯掳去,对宁海侯恨之入骨,尽管帝君为了安抚他,特意将他另外几个儿子都封了爵位,但秦百关依旧难掩恨意,竟然不管不顾,在赢华国宴上公然帮起了向宁海侯挑衅的拓拔锦章!
“哼,燕武侯,你膝下无子,自然无法体会我等为人父母之心!”秦百关听了那老者的呵斥,双眼一翻,开口就差点将年迈无后的燕武侯纪中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竖子!老夫跟你拼了!”纪中人平生最遗憾之事,就是一生无子,此事乃他大忌,就连帝君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却被秦百关毫不留情的揭开,顿时怒发冲冠,将手中金樽直接砸了过去,抬手就要操起面前的长案,和秦百关拼个你死我活。
“侯爷冷静!”旁边几个朝臣原本不想多事,但看到这个样子赶紧手忙脚乱的按住纪中人,又分出几人堵住秦百关的嘴,竭力将他们分开,一时间大殿之上乱成一团。
姬牧淡淡看了几眼闹剧,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宁海侯,却见宁海侯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樽酒,这才抬起眼睛扫了眼拓拔锦章,悠然道:“对于手下败将,尤其是败过三次以上的废物,实在很难叫本侯提起应战的兴趣!”
宁海侯此言一出,原本那些不忿秦百关不识大体、帮着拓拔锦章羞辱己方皇子的朝臣,都是心头大快!
不错,宁海侯这个极乐帝都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号,乃是货真价实的打出来的,拓拔锦章从入质开始,发出的数次挑战,无一不以落败而告终!
拓拔锦章脸上肌肉一抽,面无表情道:“是么?本皇子最近新练成一套武诀,想要请教!”
“啧……你又不是我徒弟,本侯为什么要教你?”宁海侯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除非你给我足够的好处,否则你这么蠢笨的弟子,教起来岂不是要了本侯的命?”
“噗嗤!”
宁海侯身后传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却是宝月公主笑得眉眼弯弯,她虽然敬畏宁海侯,但还分得清里外,拍手道:“我还以为这个敢当众来向九皇兄挑战的人一定很厉害,没想到却是九皇兄面前老资历的手下败将了!”
“十九!”一旁华音公主见她开口立刻招来满殿注视,尤其是拓拔锦章,目光森冷,让华音公主心下一凛,连忙拉了一把宝月公主,示意她住口。
不过宝月公主这番话却深得宁海侯心意,宁海侯居然回过头来,伸手摸了摸宝月的头顶,赞许道:“十九这个词用的好,老资历!”拓拔锦章面沉如墨!
宝月公主受宠若惊,越发笑得弯眉如月。
姬牧也是嘴角轻挑:他真是没想到,庄子休的口才与武功一样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