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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田蓉蓉(一)

杨丛在岸上刚刚数到九十的时候,就见洪慨衣衫不整,狼狈万分的从船篷中钻了出来,抢到船尾,拼命的摇起橹来。可惜他动作颇为生疏,这船却是越摇越远了。

过了五六分钟,刚才的老婆子才蓬松着头发,从乌篷中懒懒的钻了出来,一脸不悦的表情接过了船,不几下,便将船掉了头,很快的划到了岸边。

没有等到船儿到岸,洪慨就一步跳上了岸,头也不回的拉着杨丛就往远处跑去,好像生怕被老婆子抓回去了一般。

老婆子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伤感,又有些愤恨地自语道:“哎,难道我真的那么老了,只能接些苦力车夫?好歹这啥没有做就挣了一两多银子,也比和那些苦哈哈来一次才给三五十文钱要强。哎,不过这年轻人的身体,想想都馋啊!”

洪慨一直拉着杨丛跑了半里路,这才停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直娘贼,这老太婆真该千刀万剐,竟然还想骗财骗色!还说什么她也是曾是秦淮河三十六朵花之一,呸,我看是一个老柳树精还差不多!”

杨丛看洪慨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活该,谁叫你这厮重色轻友,我在你的后面一个劲的追,也叫不回来你!你既然见到了这画中的美女了,花点银子也就值了!”

洪慨看杨丛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问道:“你这厮是怎么知道的?”

杨丛笑道:“我本来也没在意,只是觉得奇怪,想不起那里出了问题。后来忽然想起,那画显得特别陈旧,显然是有好些年头了!”

洪慨一想起来,心中就是永远的痛楚,跺了跺脚道:“可不是旧,那老婆子脱了衣服就往我身上扑的时候,我连忙质问于她,她说她就是画中的女子,只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画的了。我拿了那画看了看,直娘贼,落款还真是万历二十年,那年我还不知在那个地方打转转。害的老子看她可怜,有扔过去一两银子,总算才脱身。”

杨丛一顿狂笑,想着前世看过的一个喜剧片,和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便亲热的搂着洪慨说道:“这老妇人真不讲职业道德,收人钱财,怎么能不干实事?遇人不淑啊,洪兄,你遇人不淑!”

两人往前又走了一里多地,只见眼前的这些画舫更加的宽大,装饰的也格外的豪华。这里的士子游人也更多,不过这里却没有什么拉客的****了,只是在每个船头的船头处,都挂了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大红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擂”字。这样的船,沿湖岸排开,杨丛数了数,怕是有三四十艘。洪慨向杨丛介绍,这些船都是那些准备参加花魁比赛的粉头的画舫,也就是来“打花擂”的。

“看,那艘画舫是春宵阁的!春宵阁的头牌名字叫做田蓉蓉,据说是歌舞双绝!”洪慨这厮不愧是嫖*界的老手,对于这娱乐产业界的动态一清二楚。不过看他那个兴奋的样子,恐怕平时也就去些低档的地方,毕竟这种地方,光是陪聊恐怕也得要好几十上百两的银子,不是这个屠夫家里能够负担的起的。

杨丛定睛看过去,果然,在这远处艘画舫之上,挂着的灯笼上都写些“春宵阁”的字样。比起先前的那些接客的船只,这画舫更是显得特别。画舫分为两层,高六七米,长约十三四米,宽也有六七米,看上去十分的大气。画舫的底层,是封闭的,不过透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窗格雕镂和淡粉色的窗纸,似乎可以让人联想到房内的旖旎风光。画舫的上层,则是开放的,用几根半尺大小的雕花柱子,支撑着红色琉璃瓦的穹顶。在穹顶前面,还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天音舫”,想来便是这画舫的名字。天音舫装饰的极为精细,充满了脂粉气息,却又一点都不落于庸俗,就像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闺房一般。在画舫的第二层上,不时有几个十三四岁模样精巧的小姑娘在摆弄着什么,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此时,在这画舫旁边的岸上,早就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众人皆是翘首企盼,议论纷纷。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就连洪慨一个劲的拍杨丛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看。

果然,从画舫的一层,一个婷婷袅袅的曼妙身躯出现在楼梯处,莲步轻移,裙裾微摆,如同一朵渐渐盛开的淡粉红色的荷花,渐渐浮现上了二层。两个先在上面的小姑娘,齐齐地上前,对她施了一礼,然后齐齐在退到了一边,静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之处,各自面前有一古筝。

这时候,那个曼妙的身躯,转过身来,如清风拂柳,款款而行,上的两步,对着众人屈身行礼。只见那女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如润玉,目若含水。朱唇未启,已含三分在笑意,美眸传情,自有万般风情。一身薄薄的罗裳,勾勒出绝妙的身材,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该圆的地方圆。

“咕咚,咕咚!”周围尽是一片口水声,杨丛拍了拍洪慨道:“洪兄,麻烦你不要总是吞口水,总是弄出声音,会显得很无耻!”

洪慨转眼看了杨丛一眼道:“你倒是不吞口水,可是你张着一个大嘴,口水都流了一地!”

杨丛托了一下下巴,让自己的嘴合上,在吞下了一口大大的口水之后,倒吸了一口气道:“我的娘哎,这么好的身材,我活了几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

田蓉蓉朱唇轻启,声如黄莺,音如落玉:“蓉蓉此次参加花魁打擂,谢谢各位公子的支持!今天蓉蓉就为各位献上一曲东坡先生的《明月几时有》。”

说罢,田蓉蓉就地身躯一转,坐倒在地,回首高望,俨然就是摆了一个起势。

此时,悠扬的琴声响起了,弥漫在这暮气蔼蔼的玄武湖上,如歌如泣。田蓉蓉的身躯也随着这动人的音乐,轻盈地舞动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一阵时而婉转,时而高亢的歌声随着舞动在长袖,在玄武湖上飘荡,似乎这个舞动人儿,就要随着那一叠高过一叠的歌声,飞升上天空。就连杨丛这个饱经后世电视现代媒体轰炸的人,也不由的呆住了,简直难以想象,这究竟还是在凡间吗?

而且,对于杨丛来说,这样的歌,这样的词,太能勾起他的思念之情了。自己莫名奇妙的来到了这个几百年前的世界,从此与生他养他的父母时空相隔。也许只有这亘古不变的月亮,才能寄托自己的思念吧。

“……千里共婵娟!”随着最后一句落音,那仙子一般的人儿,回首之间,慢慢地收回了长袖,慢慢地又落回了凡间。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浓浓的思念之情中。

“好!”过了多时,才有人发出轰然叫好声,而杨丛却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的鼓掌,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洪慨奇怪的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杨丛,这个世界还没有鼓掌这种表达方式,不过看到杨丛这个样子,也学着使劲的拍起巴掌来。很快,天音舫边,一阵雷鸣般的鼓掌声和叫好声响彻玄武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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