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兮拖着行李,孤单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看着那些陌生的热闹,和不属于自己的繁华。有一种巨大的迷茫和空洞在心里滋生,在某个染色体上,留下一段遗传信息,然后潜伏在角落,看着它们分裂,再分裂。直到塞满整个身体。
大姨,我想,我已经快要接近,你说的,幸福的模样。只是,现在的我,为什么那么迷惘?那么无措?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无能,很绝望。
就在子兮打量着这个新的世界的时候,一辆蓝色的保时捷,从她身边掠过。车内,后座的男子,无意中抬头。正好看见女孩脸上,那一瞬间泄露的无力、挫败感。还有,她身上,浓到化不开的哀伤。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许,一眼万年。
“停车!”看着女孩越来越远的身影,男人不由自主的下了命令。却在发出指令后的一秒,怔住了,他在干什么?摇下深色的玻璃窗,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意外的发现,她的脸上,悲伤全无。而取缔那些的,是让他震惊的坚毅。就像是从一块巨大的石头地下,奋力挤出来的竹子,坚强的,让他动容。就像是,某一种,他说不出的东西,在被逼至绝望后,冲破极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给我那个女孩的资料。”第一次,没有经过考虑,这般鲁莽的决定。在反应过后,只是惊讶,并没有多想。
蓝色的车渐渐驶离,滚动的车轮,像是预示着,一切,都将改变。
“咔嚓——!”秦子兮被一个声音惊醒,迅速抬起头,迎接她的,是她一生难忘的温暖的笑容。
“你好,我叫顾城,H大的摄影系大2学生。”温和的嗓音,让子兮想起了她曾经爱吃的糯米红豆汤圆。糯糯的,腻在喉咙里,不舍得下咽。
“为什么拍我?”片刻之后,子兮恢复了清冷的模样,语调里带了一丝淡淡的不悦。
而回答她的那一句话,让她记了半个夏天。
“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悲伤。”顾城依旧微笑着,带着梦幻般的语气,看着子兮。一字一顿的说着。没说出口的那句是:你的忧伤,很像我的母亲,只是,你的身上多了坚强。
秦子兮怔住了,看着眼前男孩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清澈,很明朗。就像,夜里面的阳光。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顾城被子兮的表情弄得尴尬不已,轻咳一声,慢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恩?”终于收回了目光“秦子兮”
“子兮?好美的名字,是你父亲取的吗?”顾城念着她的名字,赞叹的问。
子兮脸色立刻变了,“父亲”和“过去”,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最大的弱点,也是一块永远不能揭开的伤疤。
听到有如噩梦般的词汇,秦子兮立刻转身,拼命地奔跑。“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任凭身后的顾城如何呼唤,都不肯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的顾城,一脸的尴尬和疑惑。低下头,看着相机里,那一张,迷离的侧脸,和她周围的悲伤气息。顾城的心里,柔软的地方,划过一丝的心疼。抬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心里填塞了满满的歉意。“不知道,还能再见吗?”
子兮拼命地跑着,那样急切的模样,仿佛,她逃离的,是她身后,那些噩梦般的记忆,那样的不堪回首。
终于停下,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原来,忘记,对我这样的人,都已经是奢望了吗?呵!为什么,越是拼命想要忘记的,就越是像乌贼一样,柔软的挤进你的记忆,怎么都摆脱不掉。就像刚开始的时候,每个晚上,她都会做恶梦,张牙舞爪的噩梦,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她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氧气一点一点从身体被抽离的,那样的,死亡的气息。惊醒了以后,满眼的黑暗,更觉得恐怖,因为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不敢点灯,害怕看到更加可怖的东西。只有蜷缩着,紧紧地抱着自己,抱着怎么也捂不热的身体,漫长的等待着,绝望的等待着,直到清晨的光,一点一点的降落,才终于松一口气。
“为什么不下雨呢?”子兮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那些最痛苦的日子,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