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常封都看在眼里,不过此时他也无所谓钱无益的态度了,反正两人是不死不休,那无论他如何去做,自己终究还是要一剑将他斩去!
此时几人立下赌斗之约,再也没有其他事,降龙冲毕云古怪一笑,毕云摇摇头,大袖一卷便带着常封和二女消失不见了。
常封眼前一花,眼前景象却已经改变。
仍旧是瑶山上常见的木楼,只是宽敞一些,毕云朝三人笑道:“今日你们才真正算是我毕云门下的亲传弟子了,老道现在只有你们三个徒弟,都要好好修行,不要给老道丢人。”
三人齐声称是,毕云却挥挥手笑道:“罢了罢了,为师不用这么许多礼节,苗青青,你还没有住的地方,这两日便去东直峰上选一处位置,老夫亲自出手帮你建一栋。秋雪,你也自回去呆着罢,师傅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跟冬雷交代。”
苗青青当下拱手告退。
而秋雪却站在原地没动,有些不开心道:“师傅,你今日怎么没有教训那个坏人啊。”
常封听得这话,顿时觉得有些头大,秋雪平日里便是这么跟毕云说话的?
毕云此时表现却让常封有些无奈,毕云竟然有些尴尬笑道:“为师自会收拾那小子,不会让你哥哥吃亏的。”
秋雪这才撅着嘴巴老大不高兴的走了,此时只剩下常封和毕云两人,毕云摇摇头,似乎对秋雪很是无奈,挥手示意常封跟上,两人便一同进屋。
屋里陈设都是极为简单,瑶山修道之人少有喜好奢华之者,修道本就是极端艰苦寂寞之事,若是沉迷于享乐,只怕这辈子是难成大道了。
毕云随便找张椅子坐下,常封便站在他身前,毕云淡淡笑道:“你心里可有什么不满?”
常封道:“不满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可惜了,今日是我斩了他的最好时机,若是让他恢复过来,恐怕我要花大代价。”
“那你斩了他又对你有何益处?斩了他你的修为便能一步千里么?”毕云笑问。
常封淡淡道:“虽然不能一步千里,但却能从此绝了这个祸根,我自以为出手无错,而钱无益此番,却是无理纠缠,师尊明察秋毫,今日为何不让我斩了他?”
听得此话,毕云似乎饶有兴趣,笑道:“今日我确实能让你跟那钱无益比斗一场,若我开口,降龙也不会阻拦,而且今日看来,你也应该能斩了钱无益。不过你说话却有些意思,我先问你,你是把钱无益他弟弟打成了废人,他要跟你过不去,也是你有过错在先,如何要说是钱无益无理纠缠?”
此时常封心里早就想过,当下摇头道:“师尊此言差异,我虽然伤了钱凡,但那也是他自取不义,他若只是击败了何清,我必然不会废他一臂,可他击倒何清后还要杀人,如此凶残成性之人,我留他这一身本事就是祸害!”
“啪啪啪”,毕云竟然笑着鼓掌:“这话说的好,但是为师却还有一问,若当日被斩之人不是何清,你可会出手?”
这一问倒是常封从未想过,不禁愣在当场,若当日被斩的不是何清,自己究竟会不会出手?台上被斩之人多矣,甚至被围攻致死者也有许多,自己为何不曾出手将之一一救下?
“这是你本心不明之处,你那番话里说的像是道义所存,其实也是你个人之私罢了,那你废得钱凡,为何钱无益就杀不得你?”毕云仍旧是有些玩味的问道。
常封这时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里,确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道义所存才会去废了钱凡,但事实上真是这样么?百花大会上无辜送命者有多少,可是常封也只救下了何清一人而已。
再想想当初在仓木城时,平日里那黑风虎又少干了强抢妇女之事么?自己不是为了秋雪,也断然不会斩了他去。
常封陷入沉思之中,而毕云也不着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常封。
此时此局,却是毕云精心为常封准备的,降龙会莫名其妙的收下钱无益,也是他在其中起的作用,因为他知道常封此人心里,有一丝入魔的征兆!
此时看常封想了一阵,便淡淡笑道:“修行之道,便是修心之道,待得你成丹之时,便自然有所感悟,不过为师先要跟你讲明了,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道义可言。”
听得此话,常封却大为皱眉,不过却不大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毕云人心通透,呵呵笑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便都跟我说了罢,为师不怪你。”
常封此时得了毕云应允,却又有些犹豫,他要说的便是那般圣人道理,但自己这个“冬雷”的身份却是尴尬,一个东荒猎户之家,哪里有那些圣人教化的道理可言?
不过现在心里确实疑惑的紧,而且毕云似乎对他的身份早知道了,当下咬咬牙道:“弟子自幼是便听闻人家有七侠五义之说,甚至自幼习武便是为此,今日师尊所说世上本无道义,弟子不信。”
这话便是将毕云所说推翻了,然而毕云却没有不高兴,仍旧一脸淡淡笑意:“那你便跟我说说,什么是道义罢?”
“行侠仗义之人,若见不平不义之事,便要拔刀相助!”常封此话自小便知,当下毫不犹豫的说出口来。
然而毕云却笑道:“然而世上的侠义都相同么?冬雷,你所行之侠义,为何只对何清有用,对那些伤亡的瑶山弟子却无义?这般说来,你所说的拔刀相助,又是为何?”
此时话题又绕了回来,然而常封仍旧不知该如何去答,毕云笑道:“冬雷,这话不但你答不上来,老道我也答不上来,若说起侠名,你比我却还要差的远了,可是老道也不敢说我自己是行侠仗义之人。”
听得此话,常封却想起眼前自己的师傅,正是大名鼎鼎的东荒奇侠毕云,侠名号称东荒第一,更无他人,当下明白毕云这是要点化自己侠义之道,跪倒在地:“起师尊赐教。”
毕云淡淡道:“所谓侠义,你所行之事无差,可心中所想,却是入魔之道。人生而有善恶,除恶扬善,这没有什么不好,就算你去废了钱凡,为师也自是袒护于你,但你的想法却错了。
你一直一来都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钱凡和钱无益两兄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作的事情其实也是为了何清?
这般做法倒也合力,不过你心里却固执的以为自己所作的事情是替天行道,难道何清便是天么?倘若有朝一日,你妹妹秋雪被强人欺侮了,你自以为站在道义上,便也要去欺侮强人的妹妹么?
天道自古无言,但凡打着天道旗号的,不是骗子就是魔头,为师当年斩了东海恶蛟,却从不以为自己是为了道义而斩。
那恶蛟害人不少,老道看不过去,所以要斩了它,仅此而已,而你今日要斩了钱无益,也无非是因为钱无益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日日要跟你过不去罢了,虽然斩了他这样的奸邪之人确实对他人有好处,但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要斩他!”
毕云一连说了许多,而常封眼里迷惑之意却更浓,忍不住发声问道:“斩他确实有益,那为何今日不让我斩他?”
毕云呵呵笑道:“若斩他,你自要入魔道!”
这声音带着滚滚法力,常封当场呆立,脑中却多了许多玄妙意识。
何谓魔?
这便是毕云这一问中法力要告诉常封的问题,这股法力玄妙无比,常封脑中闪过无数片段,忽的明白了毕云今日究竟是何用意!
古来魔道,便没有一个是自称为魔者,甚至都以为自己是天道所寄,古来圣人没有一个比的上自己的。
毕云神念中,便包含了这样一个故事,传说千年之前的东荒中,便有一股势力,号称是白莲教,教主也是有大修为之人,这个教派打出的旗号倒也光明,要送东荒之人如极乐净土。
然而这群白莲修士送人入极乐净土的方式却煞是古怪,杀杀杀杀杀杀杀!整个东荒一片血海,瑶山前人出手才制住了那名白莲教主,然而至死之时白莲教主仍旧觉得他行事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坚信被杀的人都会感谢他。
这便是魔道,而常封今日所行,本质也一般无二。
常封要斩钱无益,本来是因为钱无益跟他有仇怨,至于杀了他对其他人有好处,本是可有可无的一个问题,退一万步说,加入钱无益是个对天下有益的好人,常封现在便能不杀他了,让他来不停的追杀自己?
杀不杀他不是关键,而常封心里怎么想自己斩杀钱无益才是根本问题。倘若他自以为斩杀钱无益是为民除害,那与送极乐与万民的白莲教主相差也不大了,随着日后修行更深,心魔只怕也会愈加深重,最终有一日也会成为白莲教主那样的魔头,至死之时都以为自己在行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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