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并没有睡着,听到他磁性而蛊惑的嗓音,心跳骤然乱了节拍,呼吸变得急促。
说不清从哪一刻起,她心里竟然对他再也讨厌不起来,此时还因为一句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话而感到心中似有小鹿乱撞。
她不该这么紧张,为什么要紧张?
从小到大,向她表白的男生并不少,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哪次怦然心动过?
何况,这样一句话,他应该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就像说“今天天气好”一样,随意得就像是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可她竟然有一点当真了,是不是她那小小的虚荣心在作祟?
面对这样一个英俊帅气,有点霸道,有些冷酷的男子,明知他浮躁,他的喜欢通常持续时间不长,即便如此,是不是也暗暗希望发生点绮丽的故事?
陈瑜缓缓揭开眼前的绿叶,抬起眼睑,却一下撞进上方深邃的眸光中去——他正专注而认真地凝着她,似乎透过她的眼眸,看到了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想说“开什么玩笑”,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话到嘴边就成了:“为什么喜欢我?”
这其实就是一句没有答案的废话,问了也白问,可是很多人仍然忍不住要问。陈瑜便是这很多人之一。
洛彦果然就笑了,“只要你想要,理由可以很多,比如说你现在这个甜美的发型,你笑的时候弯弯的眉眼,你生气的时候撅起的小嘴……”
陈瑜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打住吧,洛少爷,且不说你的喜欢这么肤浅,你只不过就是嘴上说说,你看看这么大的太阳,你还让我在这里晒着,晒到晚上,我就成鱼干了。”
说完又赶紧把树叶遮到眼上。
洛彦却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向停在前方路边的汽车。
“等等,烟。”陈瑜艰难地扭头望着身后。
“扔了。”
“啊?为什么?”这人钱多还是怎的?
“有你,还要烟做什么。”他笑答。
陈瑜无语地翻翻白眼,她和烟能扯上什么关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情人谷。”
陈瑜对这情人谷也是早有耳闻。和徐一锋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便常说要带她来,传说只要牵手走过那座吊桥的情侣都会得到神灵的祝福,幸福一生一世。
那时她并不在意,其实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相信。
不过,徐一锋终究没有带她来。
在高考完的那天晚上,在学校操场后的那排梧桐树下——他和她常去散步的地方,她亲眼目睹他的手抚在一个女生臀上,两人唇瓣相贴似已沉迷,连她到了身旁也未发觉,或者明知有人靠近也没理会。只是他们没料到,来的那人会是她。
看到徐一锋震惊的表情,她原本的怒火顷刻烟消云散,心底蓦地松了口气,笑着说:“你们继续,我路过的……”
原以为她会痛哭流涕,烂醉如泥,不过她的反应让自己也意外。她只是跑到苏姗那里数落了徐一锋一通,骂他劈腿,恶心,始乱终弃……可气的是苏姗那女人非但不安慰她,还没心没肺取笑她头顶发绿光。
不过,向来一毛不拔的苏姗姐那晚大方地请她在KTV唱了个通宵,害她第二天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留下了后遗症——此后一个月看见麦克风就觉得嗓子疼。
没想到,和徐一锋恋爱三年也没来的地方,今天会和一个认识不足一个星期,还不能称作男朋友的人来。
只是,一个星期和三年,如果不爱,都是一样。
站在那条横跨在幽谷的吊桥前,陈瑜傻了眼。
彼山风景秀丽,这头却荒凉一片,只剩些朽木怪石,惨不忍睹,让人迫切想到那山去。然而唯一的路便是这座吊在两山之间的桥,微风一吹桥便在空中摇摇晃晃,桥下还是数十米深的幽谷,只需看着便让人胆怯不已。
面前的吊桥上,一对情侣正摇摇晃晃地挪着步子,女子不时惊叫出声,手紧紧拽着身旁的男子,很努力地向前。
陈瑜感慨地想:她很勇敢,也一定很爱那个男人。
看着那情侣终于站在了那方的山头,洛彦绅士地向她伸出手,“我们走吧。”
他的动作让陈瑜想起婚礼上,新郎也是这样等待着新娘的手放到掌心,然后牵着她走完红地毯。
她撇撇嘴,“我们又不是情侣还走什么?再说真有信心相爱一辈子的,还用得着走这桥么?何况我也不相信走过这桥的情侣就没一对分手的……”
陈瑜别扭着不走,身后的一对情侣却已迈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洛彦直接把陈瑜拖到了桥上。
天色已近傍晚,风徐徐而来,吊桥晃悠悠像荡着的秋千。
陈瑜本能地紧握住洛彦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令她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然而心中仍不可控制地想,倘若现在摔下去死了,会不会很遗憾?
抬头望他,他也正望来,深邃的眼眸若望不见底的深潭,竟似有强烈的引力吸附住她的目光。
心理学家说,人在恐惧的时候更容易爱上身旁的异性,陈瑜想,她有没有可能爱上这个人?
“呵,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洛彦笑着伸手轻刮陈瑜小巧的鼻子。
陈瑜心虚地移开目光,脸上发烫,气呼呼地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桥却晃得更厉害。
洛彦强硬地双手箍住她的手臂和纤腰,怒吼:“不知道危险么!你想死,别把我拉着!”
“我就要拉着你陪葬怎么了!”陈瑜嘴上凶,双手却很没骨气地紧攥着他的衣服,心脏怦怦乱跳,腿已发软。
紧搂着他的肩,陈瑜闭着眼不敢往下看,心中无不懊恼地想:完了,他肯定听到我的心跳声了……
两人下桥时,那边已聚了十几人,掌声在山顶回响。
“他们好恩爱啊!”
“竟然抱着女朋友过桥,好羡慕啊。”
“那男的好帅!”
“女的也很可爱呀!”
“很般配啊!”
“……”
陈瑜尚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洛彦已抱着她走远。
“你很重的,再不下来,我只好把你扔了。”
洛彦的语气平淡如水,眼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陈瑜慌忙松开攀在他身上的手脚跳下来,四处是清幽的小径,相隔不远便有一个小巧的凉亭,在茂盛枝叶的遮挡下,隐隐只见雕着相拥男女的红色亭顶。
这些供休息的小亭名曰相顾亭,他们便在其中一座亭中。一几两凳,摆放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陈瑜似乎看到那上面正坐着一对满目含情的情人,双手在石几上紧握,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爱情却甜蜜地疯长。
陈瑜侧身坐在圆圆的石凳上,小声嘀咕着:“我若重,你有力气抱着我走这么远?谁信!”
深呼吸几口,踩在空中的感觉仍未驱散,脚底还在发软,她又站起身围着亭中石几走了好几圈,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进了情人谷,过了幸福桥,我们就是幸福的情侣了。”洛彦满脸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瑜,好似在说,明明就害怕还嘴硬!
“这谁规定只有情侣才能进来了?”陈瑜瞪着那个手揣在裤兜里,正倚着石柱的男子,感到双腿的力气又恢复了许多,就算是马上将他踢出亭外也是有可以的。可惜,她踢中他的概率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
“没谁规定,可你得对我负责啊。”他笑。
“负责?负什么责?再说我又没怎么你,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陈瑜也笑,耍赖,她也会。
“这里的神天天为你和我祝福,我要是和别人在一起还能幸福么?你说,难道你不该对我负责?”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低头凝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这样的姿势让陈瑜感到气势上受了压迫,又不肯让步后退,显得自己心虚,于是气闷不已。
“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信这些?”陈瑜皱眉望着亭外郁郁葱葱的树林,只想就地伐木,再一棒子敲醒他。
“跟你说过的,我今年二十六。”
陈瑜轻咳了一声,望着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话说三岁一代沟,咱俩之间的沟是二又三分之二条,鸿沟难越,所以……”
剩下的话已被突然俯唇下来的洛彦尽数吞入口中。
微风携着木叶的清香拂过陈瑜的脸,耳畔是他粗重的喘息,还有自己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