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霜告诉白望渊,薛老太爷之死乃是天定,区区四字的回答,太过简单,实在耐人寻味得很,而越无霜此举,听起来似乎并没有要为白望渊解惑的打算,倒像是故意推脱之词。白望渊自然不可能就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便轻易放过越无霜,让这个疑问就这样过去。
“什么‘生死有命’,那老东西是该死,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死在群芳苑,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把他给弄死了,这些问题很重要,你都还没说清楚呢。怎么,就四个字就想要蒙混过关吗?我告诉你,休想,赶紧,别磨磨唧唧的,快说。”白望渊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得很是明显,不论是话里,还是脸色都昭示着不耐烦,连声催促越无霜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
“渊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是我贬低你,你说说你,跟着东方丞相这么些年,他那套察言观色的本事你是半点都没学会啊,着实有辱师门。想那东方丞相何许人物,识人断物,待人接物的本领有目共睹,不说惊为天人,但要真正论起来,也是非同凡响的。可渊哥你作为东方丞相唯一的弟子,未能学到他那套为人处世的大本领也便罢了,你这天天跟随于越国堂堂的丞相大人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潜移默化之间,好歹也要学些技巧,怎的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没学会,你说这东方丞相知道了得多失望啊,你再想想要是姝姐姐知道你这般窝囊又该多伤心呢?”越无霜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能抓住白望渊的任何漏洞,不遗余力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大肆嘲笑他的无能,作为弟子,居然学不了师傅的真传。
师从越国东方丞相,按说应当被寄予了极其深重的厚望,不论是当初提出这个要求的国主帝纣,还是文宛公主,白大将军,东方丞相,亦或是白望渊本人,都应对此事珍而重之,期盼着能让白望渊得了丞相大人的真传,承袭他的衣钵,将来虽不至于成为一国丞相,好歹要列居高位,在其位而谋其政,为越国建功立业,做出一番大事来。
怪就怪在,本应对白望渊有着殷切期待的几人,都未对白望渊施加多余的压力,而文宛公主甚至放言要求东方丞相对白望渊无需多费心,只要白望渊不沦为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辈,她别无所求。身为白望渊的母亲文宛公主,她既已有言在先,东方丞相又一贯慑于公主的权威,自然万分遵从她的命令,而公主都发话了,白大将军也不便对白望渊过分苛责。为人父母的都不甚在意亲生儿子的前途,即便作为一国国主的帝纣当然也不便多言,着实怪哉。
于是白望渊自小便处于轻松自在的学习氛围之中,只因无人要求他必须要成才,没了望子成龙的人,白望渊乐得清闲,专门挑拣自己喜欢的学,对那些不乐意学的,既然没人强制要求他务必去学,他连接触都懒得接触,更别谈静下心来慢慢去琢磨其中的门道儿了,而巧的是,白望渊最厌恶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波诡云谲,人心的狡诈多变是他最不喜欢的,与外人的交际应酬,互相试探,虚与委蛇,在他看来虚伪至极,着实令人作呕,因此谋略计策之类的事情,他是能逃避就逃避,不喜沾染半分,要他主动去学,可比登天还难。
此时,听得越无霜这般嘲弄他,白望渊也不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全没有平时只要越无霜口出恶言便如斗鸡一般的状态,这就像奋起挥出拳头去打对面之人,却打在了棉花之上,那股子憋屈劲别提有多难受了,此刻的越无霜便深陷这种遗憾至极的情绪之中。
白望渊见越无霜吃瘪的情形,心情很是愉悦,做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揉了揉越无霜的头发,开口说到:“丫头,那等在心底里较劲的事儿,再给你渊哥我二十年我也不稀得去学,要较量,咱就光明正大地来,有什么话,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藏着掖着。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最是可恶,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嘴上说得好听,装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小人一个。不过,我们家丫头那是天资聪颖,神机妙算,有那七窍玲珑之心,寻常之人自然是不能跟你比的,你放心,渊哥方才说的不是你,我们家丫头是绝顶聪明的正人君子,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奸险小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好心的丫头,你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那几个字的意思,行不行?”
白望渊不遗余力地唾骂那些口是心非的奸诈之人,听得出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玩弄计谋的人,可他说着说着,瞅见越无霜的脸色越发难看,又转过话头,搜肠刮肚地夸赞起越无霜来,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并再三保证自己说的并不是她,让她不要生气,给他详细地说说关于“生死有命”的事,别跟他打什么哑谜了,最好简单明了地说出来。
“算你识相。”越无霜咕哝了一句,心里想的是今日真是老天爷开眼了,白望渊居然学聪明了,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察言观色,转过头便会看人脸色说话,且自圆其说,天花乱坠的褒奖之词说得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生他的气,毕竟人家在夸赞她。
其实越无霜熟知白望渊的性子,知晓他向来直来直往,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因此听他对那些擅弄权术之人骂不绝口,也不多加阻挠,横竖听着便是,等他的贬义之词用完了,便会消停的。可白望渊后来说的那些,什么“藏着掖着”、“一肚子坏水”,越无霜是越听越不对味,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怎么听怎么觉着有针对她的意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这分明是在说她呀,还骂得不是一般的难听,任谁听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更何况白望渊是当着面数落她,于是越无霜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就沉了下来,刚要跟白望渊好好掰扯掰扯这里面的道理,谁曾想白望渊在下一刻又转了话头,居然破天荒地低下了高贵头颅,专拣好听话夸她,对她那是赞不绝口,很是殷勤,听着听着,越无霜憋着的怒火,没了发泄的理由,听到最后,越无霜算是明白了,这绕了一大圈,先抑后扬,又贬又褒的,原来全是迷魂汤,“咕咚咕咚”地给她灌了一大通,为的不过是让她给他解释薛家之事,好满足他的好奇心。
“丫头,你说的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你说大声点。”白望渊以为越无霜方才轻声说的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听的答案,却因为一时疏忽,没能听清楚越无霜到底说的是什么,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环节的他,别提有多懊恼,急着让越无霜重复他刚才没听见的话。
越无霜当然不能重复那句话,那就是她的自言自语,再重复一遍没什么意义,最关键的是,磨磨唧唧,不是越无霜的性格,既然白望渊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又跟头倔牛似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是能轻易打发的了,看来不给他说明白了,依白望渊一贯认死理的倔强性格,他是不可能还她清净的,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认了,老老实实地给他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还要说的简单易懂,让人一听就能明白的那种。认清目前的境况,想明白了的越无霜,如白望渊所愿,开始详详细细地解说薛家那件事的始末,当然从那四个字开始。
“生死有命,说的就是薛老太爷寿数已尽,是老死的,我并未参与。俗话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话说白了,就是这薛钱他命该如此,本就应该命丧今日,我的计划还没实施,他就归西了。所以说,薛老太爷的死并不是人为的,当然也不是我,渊哥你可别冤枉我,要对他那种人动手,我也是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要不是在一系列事件中这薛老太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死是不可或缺的关键环节,我才不会费心费力地去设计他的死法,对他那样的人动手真是脏了我的手,可又觉得怎样的死法都不能抵消他的罪恶,怎么想怎么觉着不满意,为他我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幸亏最后薛老太爷识相,自己就去见阎王去了,省得我动手,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越无霜解释了“生死有命”的意义,顺便纠正白望渊的话,说这薛钱的死跟她无关,让他别把害死薛老太爷的屎盆子扣在她头上,这莫须有的指责她可不担,话中似乎很是嫌弃薛老太爷,很是不想亲自布置他的死亡方式。
“他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说的对,若是真要了薛老太爷那种人的性命,不仅落不下什么好,还平白脏了自己的手,无故多了一桩罪孽,反倒不美。不过你说这薛老太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还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肆意妄为,我听说他今日大闹群芳苑,吵吵嚷嚷地进了群芳苑,对拦着他的人是既打又骂,跟个闹事的市井无赖一般,之后还把自己亲生儿子薛国舅好一通数落,说他作孽多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