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霜自觉办成了一件大事,心情甚好,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踏入府中,刚走进后院,后颈处的衣裳便被一只大手揪住了,这只手用的劲儿还不小,加上越无霜年纪尚小,身量还未长开,身体的重量难免轻一些,这一下不仅把越无霜整个人给提着,使得她双脚微微离开了地面,还差点把一股脑子往前蹦跳的越无霜给勒得岔了气去,一口气被堵着,只上来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堵着,她连连咳嗽着让颈后那种手的主人松手,看得出来她很是不舒服。
“放手,咳,咳,放手,喘不过来气了。”
那只大手见玩笑确实开大了,赶紧把手松开,顺手帮越无霜拍了拍后背,由下而上,一下一下,替她把喉咙里堵着的那半口气给顺上来,让她能好受些。
“丫头,不好意思,你哥我这手上也没个准,不小心害了你,真不是有心的。怎么样?好些了吗?还是很难受吗?”那只手的主人正是白望渊,今日专门守在这儿就为等越无霜。
越无霜深深地呼吸了几回,觉着气息顺了,没什么大碍,感觉咽喉处不那么难受了,当下便转过身去就要找罪魁祸首白望渊好好算一下这笔账,而她报复的方式便是白望渊最怕的手段——挠痒痒,只见越无霜伸出一根手指,脸上摆出奸笑的神情,缓缓逼近白望渊。
白望渊见危机迫近,却岿然不动,大义凛然的模样颇有点舍生取义的慷慨情状。
可这份无所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淡定劲儿,在越无霜的手指甫一接近他的痒穴时,瞬间破功,整个人东倒西歪扭作一团,憋笑憋得脸上青筋直冒,嘴上只得向着越无霜连连告饶:“行了,行了,玩够了没有?闹过就好了,还没出气呢?住手住手,快受不住了。”
越无霜瞅着白望渊捉襟见肘的狼狈样,别提有多过瘾,心情愉悦到了极点,又看他分明难受到了极点却硬忍着不躲闪,不反抗,只为了能让她出了这口气,着实可怜得紧,闹了没多一会儿,瞧白望渊表现良好,便渐渐地停止了攻势,决定暂且饶过他这一回。
“渊哥,不是我说你,出手没轻没重的,跟一群兵痞子混久了,把对付他们那一招用在我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身上,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儿,你要怎么办?今日幸亏你碰上的是我,要是姝姐姐,你就是哭天抢地地去赔礼道歉,往后你俩的事儿也没戏,到时候你还不得把肠子都给悔断了。”越无霜手下是留情,可嘴上却半点不饶人,噼里啪啦地数落了白望渊一通。
“下回一定注意,对你下手要轻点,哪知道你看着像假小子,没想到这么不经事儿。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跟姝儿开这种玩笑,姝儿可不像你皮糙肉厚,跟只皮猴儿似的,丫头你多虑了。”白望渊保证下一回注意控制受伤的力道,也直接浇灭了越无霜的担忧,嘲笑她是杞人忧天,她所假设的那种情况子啊他看来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理由很是简单,却也着实伤人,便是行为举止肆无忌惮的越无霜根本不能与温婉娴静的东方姝雅相提并论,因此不必担心。
越无霜脸皮也是相当厚,白望渊这么损她,她也全当没听见,把他的话全都给隔绝了,也不急着反驳,只不过对白望渊这一回没能轻易上当不免觉着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休几天假,你不陪着心上人,寸步不离地粘着姝姐姐,来找我这只皮猴干什么?有何贵干啊?”越无霜早已知晓白望渊此行的目的,故意问白望渊来找她所为何事,顺带着还调侃取笑了一回白望渊对东方姝雅的痴痴情深,报复他方才损她的仇。
“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臭丫头,你了不得了啊,你说说你,这才消停了多久,又闲不住了,老实交代,最近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我警告你,务必一五一十,从实招来,不然小心我大刑伺候。”提及此行的目的,白望渊将手指指节捏得“嘎嘎”直响,脸上也露出了严厉的神色,语气也全然没了方才的随意,他做以上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威胁威胁越无霜,使得越无霜看清楚他白望渊眼下不是在同她开玩笑,好让她务必实话实说,别跟他扯谎,说些有的没的,他知道这丫头最拿手的把戏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我交代。不过我这几日做的事儿多了去了,渊哥,你要听哪一件?”越无霜的态度出乎意料地配合,没有白望渊先前想的那样尽力推脱,反倒慷慨得很,让白望渊挑自己想知道的事儿,看样子,真是准备详详细细地给他讲自己干的好事儿。
“得得得,你也别在那儿嘚瑟了,瞧你那没羞没臊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都快赶上城墙了,还哪一件,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我告诉你,姝儿一听说那贴满帝都大街小巷的布告檄文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内容,就知道那是出自她的手笔,那布告就是她前几日交给你的那篇文章,虽然略有改动,但她自己写的,她能认不出来?薛家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娘家,财大气粗,一向是横行无忌惯了的,你知道姝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有多担心你吗?二话没说,巴巴地赶来越府,想看看你是否安好,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谁曾想你居然消失了一整天,日薄西山才晓得回来,害得姝儿只得惴惴不安地回府去了。你说说你,是撞邪了,还是被什么妖术魇住了吗?怎么就想起来去招惹这一家人,还把他们家老太爷给弄死了,这下他薛家还能跟你善罢甘休吗?薛太后要是知道了还能轻饶了你?”
越无霜听白望渊嘚啵嘚嘚啵嘚了好一会功夫,得到的讯息就两个,一是责备她不该让姝姐姐空等一场,累得姝姐姐无端为她担惊受怕,二是不该不知会他一声便对薛家动手。
“是小妹的不是,让姝姐姐担心了,改日定当上门负荆请罪,还请渊哥代为转达无霜的歉意。”越无霜心里门清儿,此时诚恳认错才是识时务之俊杰,还得是向白望渊最在乎的人,也就是东方姝雅,这样一来白望渊憋着的怨气轻而易举地便能消散掉大半。
果然不出越无霜所料,白望渊不再如不久之前那般咄咄逼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笔账我先记着,日后再跟你细算,眼下你最好详详细细地将你的作案动机,作案过程以及如何策划的,通通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瞎说胡诌,看我怎么收拾你。”白望渊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越无霜,大有越无霜不交代事情的始末便不轻易饶过她的架势。
越无霜对眼下的局势做出准确判断之后,早已知晓自己不可能逃过这一劫,也不做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扭捏举止,反倒很是镇定地请白望渊坐于莲池旁的石凳上,慢慢悠悠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而后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到嘴边便喝了一大口,正要再喝一口,白望渊不乐意了,他本以为越无霜就要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不想她却始终没开口说一个字。
“你倒是快说啊,别光喝水。”白望渊有些着急,催促起越无霜来。
“渊哥,别急啊。这不就要开始说了嘛。这件事,说来其实也简单,就是前段时间,我去帝都城外游玩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坐在山坡上抹眼泪,哭得很是伤心的老者,他好心请我吃新鲜的瓜果,我便问起他为什么会哭。他说是自己家的祖传田地被强行侵占了,而侵占他家良田的人正是刑部右侍郎薛浩。你知道吃人家嘴短,老人家的瓜果实在是太过香甜了,我忍不住便多吃了几个。既然吃了人家辛辛苦苦种的瓜果,老人家又没要我钱,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我便给他指了条明道,让他去找大理寺卿告状。我当时就随口那么一说,无心之举,没成想那位老人家他还真的去了。”越无霜将整件事都归咎于巧合,一个接一个的巧合,好像事情的发展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与她根本没什么关系似的,颇有悔不当初的意味。
白望渊完全不理会越无霜故作无辜的装腔作势,他感兴趣的是那位老者。
“我说你从哪找来这么一固执到了极点的老头,简直神了。高高地举着一张状纸,在大理寺卿回府的半道儿上就给他堵住了,什么都没说,先哭嚎了一声,巧的是,今日这大理寺卿正好跟东方丞相在一块儿。两人一齐弃了坐轿,边谈话边往行走,本是相当融洽的氛围,两人相谈甚欢,却被这老头哭的这一嗓子给吓得一激灵。老头见成功地引起了两者的注意,便开始大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请求官老爷定要为他做主。这事儿要是放在平时,大理寺卿是不敢接的,毕竟薛家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可当时东方丞相站在一旁,东方丞相可是个见不得冤屈的主,大理寺卿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老头的状纸,而东方丞相今日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居然说要跟大理寺卿一块走一遭,旁听这桩案子。大理寺卿骑虎难下,不过既然接下了这桩案子,按照正当审讯程序,请薛浩走一遭是必定要做的事儿。我说你是怎么指点他的,怎么就能算地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