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上前探了一下大张着眼睛的越无霜的鼻息,而后躬身回禀道:“禀太后娘娘,此人已死,气息全无。”
“死了?居然这么简单就死了,真是便宜这个贱人了。”薛太后看着地上越无霜的尸体,似是不相信自己一直想要杀死的人会这么轻松地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简直可以说是不废吹灰之力就取了她的性命,愣了一会儿神的薛太后转身背对着尸体,问仍躬身等候她的命令的宫人:“哀家命你等准备的东西可曾准备齐全了?”
“回太后娘娘,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宫人毕恭毕敬地躬着身子,回答薛太后的问话。
“抬出去,烧了吧。”薛太后随意地挥了挥手,眼中有着一切即将结束的释然。
“遵命。”宫人们上前,抬起地上越无霜的尸体,朝着殿外走去,想来方才薛太后所说的烧了就是指越无霜的尸体。
“花嬷嬷。”薛太后这时想起了从方才起便没说过一句话的花嬷嬷,忍不住轻声叫了她一句。
可是没有回应,本来应该一直在薛太后身边服侍的花嬷嬷不见了,根本不在殿中,薛太后赶紧派宫人去找人。
而此时的花嬷嬷正跪在匆匆赶来的国主与百官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薛太后的罪行。
“国主,您快去阻止太后娘娘,她居然要鸠杀国士大人。老奴实在是不能看着她一错再错了,太后娘娘她先前因误会越国士害死了老太爷、老爷、少爷,居然命人把老爷和少爷的尸骨葬入前国士大人的陵墓中,还让人把前国士大人和国士夫人的遗骸藏起来,日日以很狗血浇撒,侮辱他们的遗骸。如今她又因为越国士烧了老爷和少爷的尸体便要烧死她,还要将她挫骨扬灰,老奴知道杀害朝臣是大罪,冒死前来请国主去劝劝太后娘娘,让她不要犯下那等弥天大错,国主您快去,晚了就老不及了。老奴自知背叛主子,难逃死罪,奴婢亦无颜再留存于这世间,望小主子珍重,老奴先行一步了。”花嬷嬷向国主帝纣陈完情,在错愕的国主与众臣反应过来之前便又匆匆地原路返回,向着太后殿的方向快步奔去。
国主帝纣第一个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挽留的话还来不及说,而花嬷嬷却已然走远,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帝纣伸出的手亦没有抓住任何他想要抓住的东西,只能讪讪地将其收回。
“国主,若事情确如花嬷嬷所言,微臣以为此刻应尽快赶往太后宫中,救下身处险境的国士大人。”东方丞相催促还在犹豫不决,不肯启程的国主帝纣,他满脸的担忧,生怕去晚了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寡人认为不能仅凭花嬷嬷的一面之词,便定了母后的罪,此事是否属实有待商榷。”国主帝纣听了东方丞相的话,并未立刻启程,而是在为薛太后找理由,仿佛没有听到花嬷嬷方才说越国士正命悬一线的紧急事态似的。
“此事容后再议,诸位大臣,孰真孰假,一看便知,随本宫前去一探究竟。”见国主帝纣此时此刻还在想着为薛太后开脱,众臣敢怒不敢言,只有文宛公主挺身而出,当头前往太后宫中,还号召大臣们一同前往。
“微臣遵命。”当先响应的是东方丞相,而其余的大臣见此也纷纷响应,跟着文宛公主的步伐往太后殿而去。
而此刻太后殿外,火光熠熠,越无霜的尸体被投入火海中已然好一会儿,身形渐渐被火舌吞噬,消失不见了,而此时失踪了好一会儿的花嬷嬷终于重新出现,只见她站在火堆外围,迅速脱下衣物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焰。
穿着一身粉红的少女衣衫,花嬷嬷悠悠然地走进殿中,半点没了方才的唯唯诺诺,见了面带怒色的薛太后也不叩拜请罪,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用挑衅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薛太后。
“花嬷嬷,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将这身俗气的衣服换了去,哀家看着碍眼。”薛太后勒令花嬷嬷将衣物换下。
可平素一贯惟命是从的花嬷嬷听了薛太后的命令,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保持着笑容,歪着头看着她。
“大胆,花嬷嬷,你是老糊涂了吗?哀家命你把衣服脱了,你聋了吗?还不立刻去做。”薛太后上前几步,走近花嬷嬷,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直直地戳向仍不为所动的花嬷嬷,势必要找回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威严。
花嬷嬷仍是不言不语,以不变应万变,尽管薛太后的眼中盛满了怒气,额上青筋暴起,看起来着实气得不轻。
“反了,反了,你个老刁奴,以为今日之事你立了大功是不是?居然敢在哀家面前倚老卖老,好得很,来啊,把花嬷嬷给哀家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薛太后见一向恭谨的花嬷嬷如斯态度,以为她是因除了越无霜之事自恃功高,所以才这般嚣张,火冒三丈之余立刻便下令让宫人将花嬷嬷拖下去,受杖责之刑,小惩大诫,让她长长记性。
薛太后一声令下,可是没有人动,整个太后殿中,只剩下她因恼怒而粗重了的喘息声。
“太后娘娘,花嬷嬷怕是不能为你所用了,你刚才亲自下令将她毒死并烧了她的尸体。”“花嬷嬷”开口,声音沙哑。
“你不是花嬷嬷,你到底是谁?”一听“花嬷嬷”的声音,薛太后立刻惊叫着用手指指向她,质疑她的身份。
“太后不知道我是谁吗?不是太后娘娘你让人请我进宫的吗?”“花嬷嬷”笑语盈盈,仿佛在与薛太后聊天一样。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明明中了鹤顶红,肠穿肚烂,你怎么还没死?你还活着,那刚才死的那个是谁?不,不可能。”薛太后问越无霜,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叫着不可能,颤巍巍地倒退了两步。
“太后娘娘应该高兴才对,无霜是怕你在九泉之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先把花嬷嬷送下去,也好方便照顾你不是?太后娘娘怎么就不明白无霜的苦心呢?”越无霜仍带着花嬷嬷的面具,说出的话满是诚恳,似是她所做的事都是善意的。
薛太后声嘶力竭地冲着越无霜吼道:“丧心病狂,蛇蝎心肠,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杀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说起恶毒,无霜惭愧,还是薛太后更胜一筹。不过这焚尸这回事,太后娘娘怕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经验吧,没关系,无霜来教教你。烧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柏木,那样烧出来的骨灰一股子柴烟味,用松木最好,烧起来长久又会有淡淡的清香,不仅烧成后的骨灰带着香味,而且让看的人都会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两全其美。无霜烧太后娘娘你的父亲和哥哥的时候,用的就是上等的松木,太后娘娘你说,无霜是不是很体贴?”越无霜笑得像是一个讨赏的孩子。
“都是你,你这个贱人,扫把星,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薛太后扭曲着脸,忽然冲上前,想要掐住越无霜的脖子。
越无霜身为少年人,反应敏捷,快退几步,成功避开了薛太后伸向她的魔爪,停了一会儿,转身向殿外跑去。
快跨过门槛的时候,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撕下,扔进了火海中,任其烧成灰烬,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粒褐色的药丸,一咬牙将其丢入了嘴里,然后做出一副跌跌撞撞的模样,向着迎面而来的文宛公主等人跑去。
而越无霜的身后是提剑赶来的薛太后,通红着双眼,一脸狰狞之色,气势汹汹,整个人都充斥着强烈的杀意。
“救我,救我,太后欲杀我。”越无霜大声嚷嚷,她的声音足以令远处匆匆赶来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站住,贱人,哀家要杀了你,站住,贱人。”薛太后全然不顾形象,只想杀了越无霜以泄心头之恨。
薛太后越追越近,而越无霜不知是不是跑得太过用力,居然越来越慢,一边跑一边摔,最后甚至彻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渐渐地没了任何动静,而在她身后,提着剑的薛太后已追至近前,看见倒在地上的越无霜,提起剑便要挥下去。
见此情形,文宛公主一个纵跃来到二人跟前,踢飞了薛太后手中所持之剑,而后立刻蹲下身查看越无霜的情况。
俯身趴在地上的越无霜被翻转过来,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呈现在众人眼前,气息衰弱,显然快要命不久矣。
“东方博,赶紧过来,给霜儿探脉,快。”文宛公主一心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连名带姓地喊东方丞相把脉。
“好好好,马上过来。”东方丞相一听文宛公主的语气,便知道大事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奔至二人身边。
看到越无霜双目紧闭,莹白的小脸没有一丝生气,一向镇定自若的东方丞相也慌了神,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