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葵儿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把自己裹在被子中不准任何人靠近。“你们不要过来,你们都是坏人,都是来害宝宝的,不要过来,呜呜,别过来。”
老大夫进退两难的戳在一边,时不时的看看荀峰岳等待他开口给出下一步指示,府上人都清楚,别看床上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可是在这府上可是有分量的很。
“唉,你先下去吧。”荀峰岳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不见效只得先吩咐老大夫下去,又交代一句让程葵儿好好休息自己也带着小品退了出来。
小品咬着后槽牙哼唧一句“主子,别说您看不出来她是装的。”
“唉,膝盖一定是磕的淤青了,刚刚那一下她是真摔呀,这傻丫头,做做样子而已,整体戏码都那么漏洞百出的假,何必在那一跤摔得那么认真呢。那对主仆也真是的,都不上去扶一下,竟然忍心就任她那样摔着。”
难道这才是主子隐隐的愤怒所在,战场上威风凛凛豪气云干的大将军,战场下玩世不恭潇洒倜傥的贵公子,原来还有这样欠抽的一面。此刻那张扬在他脸上的淡淡愁绪与怜惜,让小品紧紧捏住五指才生生忍住上去挠他个满脸花的冲动。
“我的主子呦,别怪奴才说句不敬的话。真不知那程葵儿给您下了什么药了,您早该让悦然小姐好好看看的,要不您怎么能如此甘心的被她耍的团团转,到最后还要为个始作俑者心疼,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别胡说,葵儿是个好姑娘,只是大哥太不懂珍惜了。”不同于以往一贯的笑意,荀峰岳在说话的同时笑得颇有些苦涩。
“小的要是哪天短命了,一定是被气死的,主子您一定要开恩亲自看小的下葬,说不定就能把我重新气活过来。”
荀峰岳抬腿给了小品一脚,“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刚刚她哭了这么久定是渴了,你快去准备一下。”
“小的胡说八道?不是她从府上捣腾出去的东西,太子爷能把屎盆子那么容易的转嫁扣咱们头上?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接应,太子爷能把人糊弄进府差点强行劫了常三小姐出去?那天我可是偷听到风华公主说了,连常三小姐这样的主儿都差点死她手上,就您一人儿觉着她单纯的跟白手绢似地。其实这丫头手上有几条人命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说啥都不信或者说装不知道吧。”
“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
“不觉得,今儿就算主子您赐小的死罪,小的也得把话说完。您都不知道这程葵儿在府上算计了悦然小姐多少次,可绝不止您看见的那几样雕虫小技,好些都是背着您的,我就亲眼目睹了一次,可是悦然小姐不让说,我那是用了多少的零食才从雾儿那儿硬打听出来一些。没人欺负得了您的葵儿,别人要能不被她欺负了去也就不错了。可是您不该把悦然小姐赶出府啊,那可是真真的冤枉啊。陛下给的赐婚,那是何等的恩惠啊,太子爷和二殿下抢破头都得不着的啊,您倒好一点儿都不知珍惜。”小品唾沫纷飞越说越来劲儿。
“你懂什么,我那是为她好。”荀峰岳说着又一脚对着小品卷了过去。
小品还是躲也不躲,反正主子没加功力踢得也不疼,“我不懂,我就知道悦然小姐现在被您冤枉着赶出府去,这会儿说不定正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又胡扯什么?那么大个丞相府你当是空着玩的?”
“切,那天老丞相来就和悦然小姐闹翻了,就因为悦然小姐当时不肯回家,老丞相就让她以后都不用回了。”
“你又知道。”
“小的偷听的功夫别人不晓得主子您还能不清楚。”一看荀峰岳要走小品忙问上一句“主子您去哪儿呀?这屋的水我还送不送了?”
“送。”
“送什么?”
“水。”
“有什么讲儿没?”就在小品估摸着是酸梅冰水还是人参温茶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没有。”
小品拍巴掌一个大跳也不管走远的人能不能听见的道“我这就给您奔后厨洗菜缸里舀去。”
荀峰岳运起轻功连寻了几条街都不见悦然踪影,虽然知道那主仆二人实力不俗,但是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担心。对于葵儿的所作所为他当然并非不知,而是真如小品所说的自己不愿去信罢了。关于葵儿在他的内心深处镌刻的,仍然是那个在梅园雪洞找到他送他半块梅花糕的缺牙小女孩。
那年醴贵妃被打入冷宫父皇震怒连他也不见,一时间好像偌大天地就多余一个自己,那年雪很大索性在无人的园子里挖了个雪洞钻进去想着不如就自生自灭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偏偏刚钻进去就有一个小圆球跟着滚了进来,细一看是只小猫,然后一个没有门牙的小丫头路还走不稳的晃了过来。
大眼睛盯着小峰岳瞧啊瞧也不理小圆球,忽然伸出小手递过半块梅花糕咧嘴一笑说:“的的吃饼。”见小峰岳似乎不明白,又说了一句“奶娘说饼饼可以给喜欢的人吃的。”
“葵儿,怎么又乱跑啊?”葵儿的奶娘寻了过来,从雪洞里领走了俩孩一猫,那段回忆在荀峰岳心中却拿不走了。总有一个人,一句话,让人暖了一个冬。
直到后来程葵儿亲口说喜欢荀锋瑞让荀峰岳帮忙,荀峰岳用另一种心情玩笑着说“当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没人注意到自此多了个游走花丛风流成性的五皇子。或许葵儿注意到了只是装作不知,却在需要时将这份情运用的淋漓尽致。
荀峰岳遍寻不着的人,现在正在站在雪中听荀枫谷说了一句“抱歉”。背景是不断喃喃自语心疼着自己马车的车夫。
“没关系,也不远了,走回去就行了,不劳二皇子相送。”怅然于无处可归也只是转身的一瞬,悦然很快想起,至少还有山上的那处小院。
“我送你。”荀枫谷撑开伞走到悦然身边。
“山林里不便撑伞,就这么走吧。”虽然知道荀枫谷在王府外等着显然不是为了送自己回家这么简单,但是除了见面时那暧昧不清的一句后却再没说什么具体的话。他不说悦然定是懒得主动去问的。
雾儿难得识趣的落后些距离给二人独处的空间,不是她忽然会看眼色了,而是她发现荀枫谷似乎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掉几角碎银子,于是窃喜一定是那傻瓜不知道自己的钱袋漏了,要是离得太近当面捡走二皇子的银子怎么说的过去,可是戳后一点儿就没事了,他注意力全在自家小姐身上应该不会回头的。
悦然就任凭荀峰岳一路上这么钓着雾儿,反正有人银子多不关她的事,眼见着小院依稀可见,荀峰岳却忽然放慢了脚步,在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又停住了,悦然以为他这是要告辞了。侧过头却见他正看着自己,黑色的瞳孔里深深的不可估量,如果坠落进去不知会是怎样的深渊,而自己的剪影正清晰的浮在上面不由的心头一颤。
“青山不老为雪而白头,如果再慢一点,我们是不是就能走到白头?”荀枫谷的目光转向苍山口气上略带遗憾。
悦然目光划过他头上薄薄的积雪,黑发还是隐约可见。或许会无家可归,或许是前途未卜,忽然有人说想一起走到白头。被常正凛放弃,被荀峰岳逐客,被蒙在鼓里的烦乱心绪,恍惚在这一刻莫名的宁静了一下。又想起娘亲最后的那个微笑,眼前人是不是能让我知道那是为何?
荀峰岳感觉到悦然落在自己头上的目光,和缓的握住悦然的手,一如既往的轻越声音语气上忽然有些拘谨:“我带你逃婚吧。”
望着悦然迷茫的眼神,荀枫谷解释道:“我去求过父皇,可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会放手一搏,终于让我等到你从那府上出来,我没有理由让自己不带你走。自此山长水远,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悦然差点就要点头,终于回神出口却是:“可是。”
“放心,朝中我已经安排好了,常丞相不会有事,最多是教女不严闭门思过几日。我已从各处生意那里转移出了部分钱财,就算收回了我手下管辖的所有商道也没关系。马匹车辆也早已备好,放心,绝不是坏在山下的那种。”
“你早都准备好了?就为一个可能扑空的预想做好各种准备?”
“只要还有机会,努力就还有意义。”
不知道悦然是怎样的想的,荀枫谷等了许久不见悦然开口,就在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却抬头道:“不如先去白岫好了,然后可以转去南水看看。”
两人携手启程的步子还没走出,在一边纠结了半天的雾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走过来递上一角银子,“二皇子,您看看钱袋是不是漏了。”像是怕别人不信雾儿马上加一句“我真的就捡到这一角银子。”
荀峰岳完全没有接的意思,而是握紧了悦然的手道:“没关系,银子掉了就掉了,反正我已经捡到宝了。”
看看自家长年冷脸的小姐脸上也是淡淡的笑意,雾儿不由的心理嘀咕:难道刚刚才光顾着捡碎银子竟错过了更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