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胃口非常美味,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很特别,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喝汤都听不出声音,那感觉就像是一群哑巴在进食,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形象。
晚餐结束前的那碗汤让我回味无穷,那味道之鲜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是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美味的汤,我发现桌上所有人在喝这道汤的时候,那种表情都很特别,好像每天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喝到这道美味的汤。
半小时左右,晚餐总算结束了。
吃过晚饭后,我跟着阿正伯到房中歇息。阿正伯房中的床很大,能睡得下四五个人。阿正伯每天晚上回到房间后都要喝几杯酒,今晚也不例外,喝过酒的他和喝酒前沉默寡言的他判若两人,滔滔不绝地扯个没完。
“阿华啊,你能到赵府做工那是前世修了福了,他们全家对下人是最仁慈的。”阿正伯坐在床沿,打了个酒嗝说。
我点头说:“那是,这里又管吃又管住,东家对我们就像兄弟姐妹一样,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阿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老爷失踪了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音信。”阿正伯又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一些赵老爷的善良宽宏,见我不大有兴趣,又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老爷的父亲、爷爷、太爷爷,全都是失踪了的,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说难听点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阿正伯:“有这样的怪事?”
阿正伯很满意我大惊小怪的表情,他哼哼唧唧地说:“唉,我得洗个热水澡,夏天就是麻烦,我到后面提热水去。”
“您老别动,我去提,再替您擦擦背。”阿正伯简直像个老顽童。
我很快提来了热水,倒在木桶中,阿正伯钻到桶里,哼着民间小调,闭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样子。
“那,赵夫人知道这些事情吗?”我趁热打铁地问。
“她当然不知道的,她又不是老爷的原配老婆。老爷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结发妻子就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结婚后不到三年,原配夫人就难产去世了,留下了一个男孩子。”阿正伯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哦,那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赵夫人没有跟我提起过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老爷的第一个妻子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家乡,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阿正伯睁开朦胧的醉眼:“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你千万不要跟府上人乱说。
“那你为什么跟我讲呢?”我觉得阿正伯在撒谎。
“跟你讲是因为桌子上的你带来的那两瓶竹叶青,我最爱这个了。”阿正伯两眼放光地说:“嘿嘿,年轻人好酒会误事的,还是送给我老头子喝好了。”
“拿出来就是送给你老的。那你为什么又不许我跟府上人说呢?”侦探的最大特点就是喜欢问为什么。
“我是怕赵夫人心里难受罢了,她一直认为赵老爷在娶她之前没有结过婚。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已经失踪了,何必给她增添不必要的烦恼呢?”
“阿正伯,你为什么对赵老爷的家世了解的如此清楚呢?”我困惑地问。
“赵老爷离开家乡的时候带着一个家奴,就是我。”阿正伯微微睁开了眼睛。
“哦,那就难怪了。”我又问:“老爷离开家以后就在上海办厂了吗?”
“一个山里土财主的儿子到上海只能算个瘪三了,怎么可能办厂呢?他自学了表演魔术,靠这个发了财,娶了赵夫人,后来渐渐地发达了,才办了那两个厂子。”阿正伯打了个哈欠:
“赵老爷家每一代都是长房的儿子失踪,年龄都是在四十一岁以后的几年中,我以为我们家老爷会打破这个惯例,没想到都六十多岁了,还是失踪了。”
阿正伯又打了个哈欠,他咕哝着说太困了,出了水桶,钻进了蚊帐。
我不禁皱眉:“这样看来,赵老爷的失踪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
“应该是的吧。我爹说过,他们家每一代大老爷都是被前一代大老爷的鬼魂带走的。唉,泡了个澡就是舒服,我睡了,你也早点睡觉吧。”阿正伯很快发出了鼾声,好像睡眠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开关。
我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很想到小树林后面的书房里去看看赵老爷书桌上的那些书,可是却觉得头很沉重,只好匆忙洗了个澡。
我原来以为赵柏年在家中失踪,很可能是被某个有嫌隙的恶仆暗杀了,或者是恶仆勾结外人所为。所以才做出化装为仆的决定,趁这些仆人都还没离开翡翠园,顺藤摸瓜查出证据,将凶手绳之于法。
阿正伯的话却使我不得不怀疑我当初的判断了,赵柏年的失踪竟然是他祖祖辈辈都经历过的一种轮回,这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对于未知的力量的恐惧。
洗完澡我上了床,也像阿正伯一样立即进入了梦乡。
黄小玉看到这里,像是受到了日记中人物的传染一样,眼皮沉重地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蒋天南说:“来杯速溶咖啡吧,提提神。”
黄小玉说:“我们一起到外间冲,我害怕。”
蒋天南笑了笑,两个人一人端着一杯咖啡,睡意很快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