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
两国边境忽然发生了军事冲突,两国之间交通立刻被中断了。纱绫觉得这两国之间的国事,似乎完全是被少数人玩弄了。
虽说两国关系一直不好,但一下子恶化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不谨慎。之前的大使事件无疑是一个幌子,其中必有隐情。但是纱绫也知道,自己虽然被卷入一系列事件中,但距离权利的核心,还有很大的距离。仅凭自己的地位,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了。
对纱绫来说,现在比较严重的问题是,如果形势没有好转,她的交流学习就会受到阻碍。这么一来,她就没法回到月之国了。要是两国之间真的打起来,自己所在的学校地处首都,想必也会受到波及。那还不如早点回到月之国吧。想到这里,纱绫不再犹豫,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准备踏上归途——就算回去之后会被连映和影法师追赶,也总比在他乡一事无成要好吧。
观夫人同纱绫想到了一块儿。待纱绫理好包裹编好理由买好车票等着第二天上路时,观夫人派来的司机也在这一天午后到达了学校。于是两人立刻出发,颠簸了一日之后,终于在次日傍晚到达了月之国。
一到达帝都,纱绫便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隔着车窗她看到街道两边散发着一种难以掩盖的萧条气氛。虽然经过市中心时,周围依然人来人往,但到底不比以前的繁华。从最初的消息传来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月,局面竟然已经如此令人不安,恐怕这次的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了。
路边贴着一些海报,一晃而过时,纱绫看到上面似乎写着一些煽动性的内容。海报很新,应该是刚刚才贴上去的。她不由感叹,每逢乱世,便有人蠢蠢欲动,只嫌局势不够混乱……
当然,纱绫很是感激观夫人的记挂,本想到达之后就向夫人道谢。但一与夫人见面,纱绫就发现对方面色不善。果然,带纱绫坐下,夫人便问道:“你到底和连映王子是如何相识的?”
纱绫无奈地说:“夫人是收到了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夫人一言不发地递过一张精美的卡纸,纱绫一眼扫过——果然是求婚的。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也就是之前收到请柬前去赴约的那一次。至于他是怎么找上我的,我便完全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要拉拢观家。也罢,既然他都这么做了,我不妨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于是纱绫就把议会、王室之类的斗争说了一遍,又道:“另外,这个王子似乎与观铃也有联系,他说观铃之所以会出现在婚礼上,也是受他委托。”
夫人冷冷道:“他也真是太小看了我们观家。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由我出面解决吧。眼看政局不稳,你也小心行事。”
纱绫不由狂赞夫人的冷静强硬,居然这么痛快地把事情揽了下来,不愧是独当一面的女性。她心中释然,一时间竟觉得畅快起来。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纱绫难得睡了个好觉,但需要解决的事还有很多。第二天一早,她便出发去小酒馆约巫谢见面。
酒保头都没抬,直接回答道:“你不知道他的情况?”
“什么情况?”纱绫抓紧桌缘。酒保的态度让她很是恼火,但又不好发作。
“似乎是病的很厉害,之前你来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你?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纱绫忍了忍,好言道:“那他现在是在家中?”
“恐怕是了。”
纱绫想恐怕对方还记挂着自己的欠账,便也不再多问,离开酒馆,直奔杨柳街。
她一心想着不要遇见巫盼他们,然而刚拐到大门外,便看到巫彭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正从里面走来。
她连忙闪身藏进巷子里,等待两人走过。
只听巫彭到:“比起这种事,更重要的是,若是他无法痊愈,可有人顶替他的职位?”
“只怕没有合适的人选。虽然我教人才众多,但现任巫谢毕竟资历深厚,其能力也非他人能比。如果还有希望,就再坚持一下吧。”陌生男子的声音颇为忧虑。
“说得也是。”巫彭赞同道,“然而既然他现在不肯说出实情,你们也得多留心。巫盼那边,你也注意一下,她似乎对巫谢颇有微词。”
“我知道了……”
声音渐渐远去,纱绫听得心惊胆战。确定周围无人之后,她立刻向巫谢的住处走去。
折腾了一番之后她总算见到了巫谢。
同上次一样,对方除了穿得多了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纱绫看着他默默地倒茶,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摊开的画册。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外面都这样了,你们这儿倒是清闲。”
“还行吧。政治的事情轮不到我们。你什么时候到的?”巫谢坐了下来。
“昨天。”
“难为你今天便过来。那么,有何贵干?”
“本想同你讨论一下药方的事,但刚才我去了酒馆,酒保说你身体不好……”
“今年冬天略冷,所以冻出关节炎罢了。老病了,不过多谢关心……”
纱绫无奈道:“明明已经是春天了。不妨直说?况且先前我在外面听见巫彭说起你的情况,看起来很是很严重。”
“你碰到他们了?”
“没有照面。他们是刚从你这儿离开吧?”
“没错。”巫谢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确实是关节炎,具体原因就不好说了。那天观铃在婚礼上现身之后,舒远便说要去找她。我劝不住,当然只好同他一起去。他也知道观铃同露宗有联系,所以很快就查到了观铃的动向。原本那日观铃同一位司教见面,我们本想等会面结束后同她谈谈,只是后来出了些状况……”
“舒远他……这是想……报仇?”
“恐怕是的。”
“……虽然这种行为并不能被赞同,可眼下,对他来说,恐怕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但是,至少我现在的私心,还不能允许他这么做。观铃知道太多的秘密,不仅是我一个人的……”
“是了。我之前也这么担心,但观铃能活到现在,自然有她的道理。在我们出手之前,她就发现我们了。”
纱绫愣了愣:“……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应该是有人报信。”巫谢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总之舒远没有得手。她暗中带来了不少人,但是我们只有两人。你知道,情况不太巧妙。
“但是,按舒远的性格,为什么此次会如此冲动呢……他又怎会不知道,杀人报仇,其实毫无意义,而这背后的利害,更是纠缠不清。”
“大概他也感觉到,议会根本靠不住了吧。当时他愿意帮助符闻,不过是为了借助符闻的势力罢了。但显然符闻只想要稳住权利,观铃的姓名与他无关。如果这个时候,恰好有人煽动的话,难免……既然叶将乐能够混入议会的核心团队中,那么若是议会中还藏有其他露宗成员,或是观铃的手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纱绫忽然意识到,巫谢把话题扯远了,她连忙说,“可是,就算你们遇到了观铃的人,可你现在的情况……”
“你还记得之前在银河之国遇到的影法师吗?他们之中,似乎也出现了类似的人物。”巫谢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
纱绫看他皱着眉头,心想情况比她想象得要更加不妙:“影法师那样的……是指凭你们两个,也难以抗衡的实力?”
“确切地说,是能够把破坏性魔法传递给别人的能力。比起直接的攻击来,更加麻烦。而且……”巫谢垂下目光,“可能有残留的魔法留在体内……”
“这么说,所谓的关节炎,其实是魔法残余的结果?”杯中的水不多,可当纱绫把杯子放下时,却仍有茶水飞溅而出。银河之国一战的结果,她记得清清楚楚。如果那些人具有影法师的水平,那么……
“……可以这么说……吧。等等你先不要说……”巫谢瞥了一眼纱绫脸上的表情,说,“没那回那样严重,老师已经帮忙想办法了。之所以不告诉你,不过是为了省下不必要的麻烦。就算你得知真相,也无法帮到我什么,还不如不说,不是吗?”
“那舒远呢?”
“他也没事。我都替他挡下来了。”巫谢得意地笑了笑。
“……好吧。”纱绫看着他的笑容,只想打下去。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妥协,她歪了歪脑袋,说,“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外面恐怕已经打起来了吧?这样一来,到时不用担心连映他们,但如果他们想要利用我的身份,一定会不择手段。夫人说那边的事情由她来解决,我倒是觉得,不如我便先同连映接触……”
巫谢的目光闪了一下:“可你当时……”
“反正又不是结婚。”纱绫闪烁其词,“与他接近,无疑是获取情报的机会。”
“……也对,只要早日查到当年的情况,你就可以回去了。”
纱绫皱了皱眉头,说:“我只是想……”
“我明白。”巫谢沉声说,“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还是相同的。”
纱绫点了点头。自从今日踏进巫谢的家门,她便觉得气氛不对。然而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所有的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时代变得愈发错综复杂,而他们每一个人能够掀起的波涛,却又那么微弱。
也许原先他们能够汇成一道江流,可现在他们却只能为了各自的目的,在浪涛中挣扎,及时他们面朝同一个方向,却再难有所交集。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纱绫知道自己或许是操之过急了,倒贴连映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不那么上道,但她别无他法。
她知道自己的弱小,终有一天,她会被更大的潮水淹没。但是,在那之前,她能走多远,便是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