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纱绫便找了导师,更换自己的周末实习时间。以至于隔周上课的时候,夜阑一见她便开口问:“为什么你周末没有来医院呢?”
“啊……真不好意思,老师临时把我换到另一组去了,忘记告诉你了呢。”纱绫歉然微笑,心里却道,还不是为了躲开你。
然而夜阑露出释然的表情,道:“那我就放心了,看你没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出事?能出什么事?纱绫想,这逻辑也真是奇怪。一般同学缺课,既有可能是生病,也有可能是偷懒缺席……然而要说出了什么事,未免也太过严重了些。她这么一想,又问:“你为什么要学医呢?”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愿意。”夜阑瘪瘪嘴,吞吐道,“……都是父亲逼我的。他自己是一个医师,所以要我继承他的事业。这次来这儿交流学习,还不是因为他管的太死,想稍微换口气!”
“那你父亲一定是名医了!嗯我猜猜……夜……”
“哪有哪有!”夜阑仓促地打断她,“就是普通的医师而已,虽然一把年纪了,级别和收入却都很低。”
纱绫向她投去同情的一瞥,又道:“可你来这儿学习,却也只能逃避一个学期呀。”
“一个学期就够了。”夜阑狡黠地微笑着,“很快父亲就会回心转意的。”
她的笑容不比寻常的温和,还隐隐地透露出一种得意,丝毫不加掩饰。纱绫想,若她真的有所图谋,为何在自己面前,突然便如此大意——除非她,势在必得?
还或是她确实是讨厌她父亲,眼下根本只是真情流露罢了?
纱绫一时分不清楚,眼看老师进来,便连忙含糊地结束了谈话。
隔了两日,便到了周三。
午后原本有实验课,因为仪器出了故障,便临时改成了理论讲习。老师没什么准备,随意点评了一下前次的作业,很早便放了课。
纱绫知道最近的形势对她来说非常不妙,所以也不敢在校园里多留,整好了东西,趁夜阑没注意,便溜出了教室,径直向住处走去。
她的住处与学校不远,夜阑要是有心跟踪,恐怕很快就可以找到。纱绫一直觉得奇怪,露宗的人来了有好几日,那为何直到今日,还迟迟不动手呢。若他们另有所图,但自己孤身一人来此,哪里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正思量着,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住所楼下。
纱绫下意识地四顾一番,见周围无人,稍稍觉得安心。
她走进房门,照例检查了各个窗口,心中却觉得莫名膈应。一圈绕下来,她再次在玄关前停下,并终于意识到,原本放在门边的鞋子,方向变了。
那双有系带的鞋子,原本是朝左放的。纱绫原本也不会记得这种琐事,然而出门的时候,为了使玄关看上去更为整齐,她便特意把鞋子的方向换了一换。但是此刻,这双鞋子却依然是朝左的……
她苦苦思索,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误,不由惊慌起来。然而方才已经在房间里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常,况且房间原本就逼仄,藏不了东西。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此时此刻,小也应该还没有出门,可屋里空无一人……
想到这儿,她心中大骇。千万个念头闪过,她强行定住心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那个无名护卫。
护卫就住在不远处,虽然只隔了一个楼道,但显然也是有风险的。眼下小也行踪不明,她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纱绫匆匆写了一张字条,便走出门去。
果然,未出几步,她便听到隔空传来一声微弱的啸声,如疾羽般划过空气。
下意识地一偏头,才知道自己的此举毫无用处。
纱绫苦笑着,却不敢再走——此地人烟稀少,况且都是外来人聚居,若真出了什么事,即使有旁人在场,也不会施以援手的。
她心道巫谢向来擅长爬窗,此刻却不见踪影。而那个无名护卫——自己与他几乎毫无交集,倒也不能怪他此刻不来帮忙。
然而最终待她找到了护卫,向他说明情况,并在他的陪伴下,平安回家之后,却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小也尚未回来,让她不免挂心。然而护卫说现下还是要先保证她自身的安全,所以也无法外出寻人,只好在家中干等。
纱绫收拾了狭窄的客厅,请护卫住下。次日一早,便请他去寻找小也,自己则照例去了学校。
眼下她对敌人的动机目的一无所知,而自己在明处,势力又相对较弱,无论如何防范,恐怕都不是敌人的对手。还不如安之若素,随机应变。
好在这一天依然平安地过去了,唯一令纱绫不满的,便是夜阑一整日都黏着她,而刚好今天全是专业课,纱绫没法躲藏,只好在一旁陪笑。终于熬到傍晚,宣布下课的铃声尚未想起,纱绫就已经收拾好了书本。可正当她挽起包打算告辞,便被夜阑拉住了手,道:“晚上有空吗?”
不知怎的,这语气让纱绫顿时便联想到了辛如,她定神道:“倒也没什么事,但这几天都没睡好……”
“只要一小会儿就好。”夜阑举起手比画着,“昨天上大课的时候,化学系的一个男生给我递了个纸条……约了今天下课后吃饭,你能陪我去见他一眼吗?不吃饭也行的!我会立刻就推托掉!”她信誓旦旦。
纱绫觉得若是自己说“不”,未免显得太过生硬,便只好应答下来。
两人一路来到了饭厅,刚一走近大门,便有一位男生迎了上来。
夜阑冲他抱歉地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班的同学,是我好朋友。”
男生笑得有点儿尴尬,纱绫不禁浮想联翩,半晌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连忙回过神,跟在两人后面,一起走进了食堂。
到最后她还是坐下来,同两人一块儿吃起晚餐来。她心里记挂着小也,不免有点儿心不在焉。夜阑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索然无味,便也匆匆地吃完饭,即刻站起身来。
男生看了看表,倒也不挽留,只是送两人到宿舍区入口,就分开了。正值隆冬,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纱绫觉得不宜久留,见男生走远了,就立刻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的时候,小也居然已经在了,她眼睛又红又肿,想必是哭过了。
纱绫心下诧异,连忙上前询问。
原来前日里小也是坐错了班车,加上中途无法下车,不得不被送到临市。然而当她想要原路返回时,却被告知这是一辆末班车。因此她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角落,战战兢兢,在哆嗦间半眠半醒地过了一夜。这番经历听起来虽然奇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小也平时素来稳妥,但也是初次来到银河之国,坐错车之类的事,算是情有可原。
纱绫见她回来的,便也放下心来,看她一脸疲倦,想到她在外面冻了一夜,心中更是不忍,连忙催着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