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盼看着巫谢微愕的表情，灿然一笑，抢在纱绫前面道：“天城一事，难道不是观小姐最为清楚吗？我看你与观小姐交往甚密，所以我请观小姐过来同你一叙。顺便也问问清楚，到底医生对观小姐做了什么，能让你亲自前往？”
巫谢只当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依然面向着纱绫，问道：“巫盼对你说了谢什么？”
“她说……”纱绫眨了眨眼睛，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心底浮现，“你遇到了麻烦……”
两人说话，用的是极为随意的语调，更不用说是敬语了。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这一点没有逃过巫盼的耳朵。
巫谢板着脸说：“巫盼你先回去，我要单独和观小姐谈谈。”
“那怎么行。我骗守卫说观小姐是证人，才好不容易带她进来。这会儿我一个人出去，岂不是要遭到怀疑？”巫盼的目光极为自信。
“别得寸进尺了。既然如此，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上楼去。纱……观小姐这边请。”巫谢说得毫不留情，连声音也提高了。纱绫瞥了巫盼一眼，忽然心情大好。她低下头了，跟着巫谢走了过去。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巫盼没想到巫谢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由气急。
巫谢头也不回，懒懒地答道：“你不敢。要是我告诉巫彭大人，你上次给我的那份文件是伪造的，你觉得他会相信谁呢……？”
“哪份文件？”巫盼挑眉。
“就是你第一次见到观小姐那天，给我的信封。里面是巫彭大人约我见面的消息。巫彭大人确实约了我见面，却不是这份信上所说的时间地点。你给我的这封信，上面的签章是假的。你是不是想问怎么看出来的？举个例子吧，真正的签章，左下角有一个缺口。那张纸我还留着呢，下次伪造的时候，记得多观察细节。”
巫谢说完，对纱绫轻轻点头，也不管巫盼阴沉的表情，径自拐出了房间。而巫盼原先的计划也因此全部泡汤，此时还受到轻视，心中愤懑不已，又无处发泄，只好沉默着目送二人消失在楼梯口。
两人来到了位于二层的茶室。巫谢叹了口气，换回了相对温和的语调：“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舒远？”
“……说了。”纱绫回答。
“我这儿的电话被切断了，暂时没法联系他……也罢，在他来之前，能说多少是多少吧。
“这回的事情是这样的：上次那个医生，不知为什么来到帝都，说我之前拜访他，打扰了他的清净。虽说我平日确实有监察各地信徒使用魔法情况的任务，然而这一次擅自跑到天城去，也确实算是管得太多了。但是，我明明记得，离开之时，已经消除了那个医生和护士的记忆，为什么他依然记得此事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舒远和叶将乐了……”
“不。当时，那个负责接待的护士告诉我们，你是露宗之人，辛如也听见了。”纱绫忽然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况。
“原来如此，看来是辛如说出去的。好在她还没正式嫁给观严，不然天天呆在观家，就更麻烦了。但愿议会方面也能及早抓住她的把柄，至少，也不要让她干扰我们的行动了。”巫谢感叹了一番，又勉强笑了笑，说，“下次别这么随便就相信别人的话了。”
“抱歉……”纱绫想了想，又问：“之前在天城的时候，你让我试试不要佩戴那串脂玉项链入睡。我试了试，确实做了一个梦……相比你也知道了。后来，我在东仪的房间中也做了相同的尝试，没想到，确实梦见了东仪的往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老师曾经说过，你确实能够通过梦境，感知到更多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那天你把我支开后，到底对老师说了些什么？”
“……对不起。”纱绫觉得还未到把真相全盘托出的时候，她不得不三缄其口。
“你不想说也罢。不过老师还说，你这样的情况，似乎是精神魔法残留的结果。也就是说，三年前你失忆，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有人对你施加了强烈的精神魔法。现在，你可以通过梦境，体验到常人难以觉察之事，到底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巫谢勉强地笑了笑。
说这些话的时候，巫谢表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疲惫感。或许是因为最近诸事繁杂，不得不收起平日的戏谑心态，来应付眼前之事。
而纱绫听闻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又不免暗暗伤神。她问：“我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吗？”
“恐怕不行。能在如此强烈的精神魔法下存活已经算是侥幸，除非你自己有丰富的魔法知识，知道如何控制精神力与自然力的平衡，否则难以实现。”
“这样啊……”纱绫遗憾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就等司教来找我，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完全没有你的事，也不知为什么巫盼要把你拉来……”巫谢思考了一阵，说，“既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露宗之人，而司教也知道我前往天城的时候，你刚好也在那儿接受治疗……看来，巫盼是想让我和观家扯上关系？”
“就算扯上关系又如何呢？露宗不是一直在接受观家的金钱捐助吗？”纱绫不解道。
“可对于我的品级来说，这是一个秘密……这么说，巫盼是想让司教以为，我在窥探上层的机密……可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也不知她为何一直针对我。”
“或许是她的家人？”
“十巫之中，除了年迈的巫彭大人是上面直接派来的管理者之外，都是孤儿。要不是孤儿院里收养的，要不是路边捡来的。”
纱绫忍住了心中的疑惑，说：“也许是觉得，你妨碍了她的前途？或者……因爱生恨？”
巫谢愣了愣，才讪讪道：“你想得太多了。她比我年长七岁……”
正事谈完，两人便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巫盼被一个人晾在楼下这件事，竟让纱绫有一种报复成功似的快感。巫谢依然殷勤地泡了茶，纱绫凝望着他恬淡的表情，不免又感慨起时间流逝，世事变迁。
过了一会儿，巫谢忽然道：“舒远应该快到了，我们去楼下等他。别出声。”
纱绫不明所以地跟着巫谢下了楼，他们没有走向前厅，反而去了后面的厨房。
过了没多久，窗口想起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巫谢的目光一亮，站起身来打开了窗。舒远翻窗而入，轻轻落地之后，又仔细地关好了窗。
“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拜托你去请巫彭过来，他现在大概在家中，离这儿不远。”巫谢递上一张纸条，“我去前厅拖住巫盼，这样就行了。”
“纱绫怎么办？”
“她留在这儿，恰好能帮我。但也请你通知观家，告诉他们，三小姐在我们这儿，让他们多带几个人，尽快来接。如果只是巫彭一人前来，倒也无妨。若他带了上层的司教过来，恐怕纱绫就有危险——你知道，露宗和观家，似乎在进行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待舒远离开后，两人回到前厅。巫盼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他们两人，立刻皱着眉头，尖刻地问道：“两位可商量出了什么计策？”
巫谢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冒犯，只是笑了笑：“巫盼大人说笑了。并没有什么计策，也不需要什么计策。只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厘清而已。等上面的人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当然，想必你也一定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威胁的话语听起来相当刺耳，可巫盼自知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不得不沉默下来，目光却依然是愤愤的。
不多时，门外便想起一阵嘈杂的人声。巫彭推门而入，看到房间里的三人，微微吃了一惊：“巫盼，你为何在此处？这位小姐……又是何人？”
“巫彭大人。”巫谢行了个礼，说，“这位便是观家的三小姐观东仪，也就是那位医生曾经提到了……”
“哦，是您。”巫彭冲纱绫点头致意，又道：“她为何在此处？”
“这便要问巫盼大人了。”巫谢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口吻。
巫盼也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口中却说：“因为我觉得既然观小姐与事件有关，不如带她前来，当面与巫谢大人把话说清楚。”
“既然司教大人要求巫谢禁足，自然不能与外面的人随意见面。这点，巫盼你也该知道吧？”
“只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因而一时冲动。当然，这件事是我错了，请巫彭大人责罚。”巫盼口中认错，语气却依然是干巴巴的。
“巫彭大人。”巫谢凭空插嘴，“既然您已经来到此处，刚好观小姐也在，不如就让我把当时的事情解释清楚，有什么疑点，也可以向观小姐求证。您意下如何？”
“哦……这样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若是你说得合理，也没必要劳烦司教大人前来调查了。”巫彭点头表示允许。
巫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巫盼，开始了讲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