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执勤,我自然当仁不让,起了个大早,随便胡噜一把脸,发髻用一根青色丝带牢牢系紧。一身墨色制服,穿惯了男人的服饰,倒也还算松快自在。
跨出房门,华宏图与肖汉已在院内等候,两人精神奕奕。
我挑了挑眉,洋洋自得一番,看来我选人的眼光还不错嘛。
听见动静,两人转过身看向我,紧接着眼神同时一晃,慌忙垂下眼帘。
我又忍不住挑了挑眉,暗忖:难道又是因为我这相貌?真想借面镜子,仔细瞅瞅我这天人之姿到底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看这两日众人的反应,我大概也明白了,太乙真人应该是给了我一副还不错的容貌,只是我实在没功夫搭理自己这张脸。
一想到以后日夜与煊相处,我是否真的能做到风轻云淡?想到未来不知会经历怎样的境遇,我是否能一一破解?
还有那端木依莲,虽然杀她易如反掌,可煊既然留着她,是否与她身后那股暗流相关?他们彼此之间是否是一种相互制衡?我若是贸然行动,又是否会坏了煊的计划?
想到这些棘手的问题,我便头疼欲裂。
抬眼看了眼时辰,不早了,揉揉太阳穴,第一天执勤,打起些精神才好,莫要失了我们这支近身侍卫的颜面。
到达正殿,时间刚刚好,简单与齐晖交接了几句,便各自上岗。我们这支近身侍卫直属魔皇,只与齐晖直接交涉,其它一切部门、官员与我们无权对接。所以虽是禁军,但与现有禁军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挂个禁军名头的独立队伍。
今天魔皇与众臣商议要事,我遵照齐晖的吩咐,在殿外与华宏图、肖汉各自把守。
侍卫的人生其实很枯燥,从前在天庭时常常负责各类活动的安保工作,一站就是一整天。我对付这种枯燥的方法就是没事瞎琢磨。
今天,我琢磨的主题是一百个置端木依莲于死地的方法。
这一琢磨,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正午,大殿内议事的官员已经纷纷散了。
我眯着眼暴晒在烈日下,睁不开眼索性就闭上了。忽然,一阵细微的动静传到耳朵里,紧接着一阵犀利的掌风已至面门。
听见不远处肖汉的惊呼,他呼声未落,我已不慌不忙闪身避过,掌力在身后半寸震裂一块汉白玉栏杆。
微微睁开眼,抬起头看向掌风袭来的方向。
他正站在那里,还是那身常穿的玄色长袍,还是那副永远猜不透的神情。双手背于身后,天地万物在他面前,仿佛只是无声无息的黑白背景。微风拂过,撩了他几缕发丝,为这彷如水墨的画面平添了几分生气。
这副美好画面恍惚间刺痛了我的眼,唯有暗自攥紧拳头,深呼吸,收回目光,懔了心神。
躬身问道:“殿下,您这是何意?”
我的谦卑只换来一句冰冷、漠然的话语,凭空又刺痛了我的心。
“你可知自己所居何职?”
“禁军侍卫统领。”
“你可知禁军统领职责所在?”
“守护殿下。”
“那你方才在做什么?”
“冥想。”
“齐晖,你来告诉她,禁军渎职,该当何罪?”
齐晖闻言一激灵,却也立马回过神,恭敬答道:“回殿下,按照禁军的规矩,当值期间未能尽职者,初犯五十军棍,再犯一百军棍。”
“花统领,你可听清楚了?”
“属下听清楚了。”
“可有异议?”
“无异议。”
“很好,齐晖,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是,殿下。”齐晖领命,转身吩咐下去。
心里苦笑一声,似乎来魔界挨板子已成了惯例。上次挨了端木依莲一顿板子,几乎半条命丢了。这次的军棍比起上次内宫的板子来,真正是鸟枪换炮了。
禁军的效率十分高,片刻已来了两名孔武有力的汉子,提着两根拳头粗细的军棍。
华宏图、肖汉二人见此情状,脸上早已现出焦急神情,可在我的眼神暗示下,倒也收敛得很快,勉强算是镇静,一左一右立于魔皇身后,可目光仍是紧紧跟随我。
案子、棍子、汉子都已备好,齐晖检查完毕,向魔皇请示:“殿下,您看现在可以行刑了吗?”
“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啰嗦,即刻行刑吧。”魔皇有些烦躁,但语言中的意思很明确。
齐晖领命,挥手示意,“请吧,花统领,自己趴上去,大家都省事些。”
我微微一笑,躬身道:“谢齐大人体谅。”
说罢,我几步上前,闷声不吭直接往案子上一趴,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好迎接下面难熬的时刻。
两名汉子似乎愣了一下,就连齐晖也有些卡壳,大概他们没想到我会如此听命,这与最近宫廷传言中那个嚣张跋扈的花无缺不太一样。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屈服,是因为我懂他。
试想一下,一支完全从民间挑选的近身侍卫,个个武功了得,来历各异,还有一个敢公然叫板的统领。这样一支队伍,若不打压一下嚣张气焰,日后怕是更难服管。
他是杀鸡儆猴,来一顿杀威棍,一来灭灭我们的威风,二来也让其他禁军看看,不懂规矩是个什么下场。
只是,五十军棍,不知我这身子能否受得住。若是从前那副千锤百炼的身躯,想来咬牙也能熬过去,可现在拜太乙真人所赐,一身细皮嫩肉,娇柔得跟林妹妹似的。
不过,没来及多想,一记军棍已结结实实落在腰间,一声闷哼哽在喉间,紧接着一记记军棍扎扎实实,后背、腰间、臀部、大腿几乎没有一处不痛得死去活来。
这种痛无法名状,只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咬着牙关,齿间血肉模糊,鲜血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手指紧抓着案子,指尖过度用力,磨烂血肉。身体不自觉颤动着,生怕一不小心便会从案子上滚落。
此刻,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唤醒一丝清明的,便是在心中一遍遍呼喊着那个名字,那个会让自己心间泛起丝丝温暖的名字。
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