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韵乍一听她的话,那声“本宫”差点将她从座位上惊得跳起来,不过转而想到,皇后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没有通传?而且在这皇宫之中能自称“本宫”的并非只有皇后一人,而最关键的是,谢紫韵虽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后娘娘的尊颜,但这声音还是记得的。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嘴角噙着雍容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位贴身小婢,正款款而来。
“见过贤妃娘娘。给娘娘请安。”说罢,因为除了崔尚宫都是没有品级的“草民”,自然都要跪下。贤妃娘娘哪里能让这位身份不低的贵女将这一礼跪实了,急忙上前,亲自上前虚扶了离她最近的谢紫韵。
几位秀女就止住了下跪的势头,纷纷起身。
“贤妃娘娘万福,”崔尚仪也站起身子,朝着贤妃做了一个完美的礼仪。贤妃微笑着安抚着众人因为自己的突然到来而显得有些慌乱的气氛。
谢紫韵飞快的看了一眼贤妃董氏,到与自己前月在品菊宴的时候见过的模样一致,只是因为最近天气渐冷的缘故,穿的到是厚实了不少,却并不显得如何臃肿,反倒是将那股书香人家的矜持熏染得更浓烈了几分。
等坐上了首座,贤妃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角,问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呢?本宫可没听清。”
众人哪里敢提这其中的缘由去,都将目光看向了崔尚仪。
崔尚仪笑了笑,对这位贤妃娘娘也是相当的熟稔的她并不显得如一般宫里下人一般拘谨,回答之间也有了几分随意在里头,“回娘娘的话,不过是几个相熟的小女儿在开些不上台面的玩笑罢了,不值得有什么挂心的地方。到是娘娘今日怎么来了?不在怡景宫里享享清福?”
“罢了罢了,”贤妃娘娘到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主子,听着崔尚仪这样有些大胆的话也是那样和蔼的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宫里可是越来越冷清了,那几个孩子也不见得回来看看,白姐姐还是那样病着,皇后娘娘……又是忙着念佛的,哪里有什么清福可以享的。到是你这里今年还是要热闹一些。”
崔尚仪也笑笑,对着这位深处深宫中的娘娘有一丝敬意:“娘娘可有些时候不曾来流芳园了,老奴还以为娘娘是倦了。”
贤妃娘娘眉目一动,笑道:“这不是来了吗,进屋的时候还正好听着了一些闲言碎语……”贤妃一顿,却是看向了谢紫韵“这孩子可是将军府上的三女儿?今儿个还是头一遭见,挺好的一个俏人儿。”
谢紫韵眼皮一跳,不知这贤妃又是为何而来。也是不敢怠慢的,起身道“贤妃娘娘谬赞了。”
“本宫可没有乱说话,”贤妃抿嘴一笑“可不要唬本宫整天呆在怡景宫里头就不知道这流芳园的事情了。”谢紫韵心头一惊,面上颇有几分惶恐的请罪。
贤妃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也是忙到不敢,就连崔尚仪也请了罪。
谢紫韵想着这位娘娘原来是喜欢说这些俏皮话,不过对象好像搞错了,若是头上的几位娘娘相互这么说的倒是一种趣味,可和这么一群无品无级的平头百姓说这些,就颇有些捉弄人的可疑了。
贤妃娘娘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免了谢紫韵一番准备的口舌。倒是微微偏头,询问道:“怎么没见着丞相家的女儿?”
“回娘娘的话,”崔尚仪再次站起,皱了皱眉头,在谢紫韵看来偏偏是有些厌烦这样不停起身的表示,而不是在思虑贤妃所提出的问题“李小姐今日身子有些不利爽,早时找太医看了,现在在房中歇息着呢。”
“哦?”贤妃一副关心的样子,细细的眉毛挑起“如何?怎么这会子病了?”
“太医说是天气冷了,着了凉,不碍事,过了两天便会好了。”崔尚仪尽责的说道。
“那就好,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了,崔尚仪可要上个心,不要让这些小姐们都病倒了。”贤妃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可在崔尚仪听来又有了其他的几分滋味。脸上仍是那么笑着没事人一样应下来。
又不温不火的和崔尚仪说了几句,贤妃娘娘渐渐把重心转移到这些秀女身上来,看着谢紫溪那张如桃花般娇艳的笑脸,笑了起来:“将军府的二女儿?这模样看着可真是好,只是不知道会哪些才艺?”
谢紫溪微微红了脸,更显露出少女的娇憨,微微一福礼“不过是会一些女红琴棋书画之类,”又看了吴奇珍和王清婉一样“可都比不得王姐姐和吴姐姐的,让娘娘见笑了。”说到最后一句有些沮丧的低头,让再是铁石心肠的人儿都要从心里怜惜起来。
吴奇珍看到这一幕,眉目一动,却是将嘴唇抿了抿,似乎不屑又似乎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而已。王清婉是不会说什么的,近来也被大家这么说惯了,王才女也生出几分麻木,先前还要呐呐的谦虚几句,到后头却是连一个头都不摇一个了。
贤妃将这些动作都细细收入眼里,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将谢紫溪召上前来“不和那两位比,”贤妃亲昵的拍拍她的手,触手皆是一片温软,让这位贤妃娘娘心中颇为满意“来,和本宫好好说说。”
谢紫溪感觉着这位贤妃娘娘手上的力道,又是俏脸一红,羞怯的看了贤妃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小女儿态尽显。“不过是一些苏绣的活计,平日在家里也是随意绣绣,是见不得人的,只是家母喜欢,溪儿才学下去,不敢放弃。”
贤妃娘娘一听,面露感动之色“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两人颇有些旁若无人的说了一通,生生让众人秀女心底都显出不耐之意,又迫于贤妃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都不好说什么,只有耐着性子枯坐着。
只有谢紫韵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面上专注,时而微笑,显出了对自家姐姐的关心之意。人人都觉得这谢紫韵装得也太到位了些,只有谢紫韵心里明白,自己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刚才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更加端正了态度,尽量认真的收集着两人的每一句交谈。
果然,贤妃娘娘面色越发柔软,一直拉着谢紫溪的手更是没有松开,连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溪儿,可知道你应该叫本宫什么?”而其中的“本宫”两个字咬得更加清晰。
谢紫溪面露疑惑,却是恭敬的说:“贤妃娘娘?溪儿……”
“呵呵,”贤妃娘娘却觉得这正是少女应该表现出来的得体的应对,急忙摆了摆手“罢了,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你又怎么知道?”说完,面色渐渐慎重起来,甚至扫了一眼众人,含着一种淡淡的矜持,将自己的那种久居高位的威信释放出来,显出了天家气度“本宫问你,你的母亲姓什么?”
“董氏……”谢紫溪回到到一半,面露恍然,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娘娘您也是……”
“没错。”贤妃矜持一笑“本宫是董相的堂侄女儿,你母亲是董相的长孙女儿,可这亲戚关系,可是甩不掉的。”
众秀女一听,这才是彻底没了继续听的意思,在崔尚仪的带领下,纷纷行礼退下。谢紫韵本就犹豫着走不走,可见众人都退了,那贤妃娘娘眼中也只有谢紫溪这个刚认的亲戚,只好退下。
刚走出殿外,就看见纸鸢在中侍女中显得有些特别焦急的脸,心中喟叹着上前。纸鸢看见谢紫韵出来了,急忙上前,面含关切道:“小姐可出来了,让纸鸢好等。”她这话说来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引得了几人的侧目。
谢紫韵却不以为意反儿笑着训斥道:“自个儿瞧瞧你身边的这些侍女,哪里有你这般担心的?里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也值得你这样。”
崔尚仪冷眼瞧着这两人这般做戏,知道这谢紫韵平日里对着任何人都是那么不冷不热,何况是对着自己的侍女,她这样的反应,不过是因为前日里自己突然的发难,这两人为了以后的事情做打算,提前这样在众人面前做出主仆情深的模样。
众人有些神情复杂的看了这对主仆一眼,然后各自离开。
最后只剩下崔尚仪和谢紫韵二人,照着谢紫韵的性子,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没有必要在和着表面的那一层的纸,更何况现在只剩下她们三人站在那里。
谢紫韵挥了挥衣袖,朝着自己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就要离开。崔尚仪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谢小姐难道连这些礼数都不顾了?”
“‘礼数’?”谢紫韵也不在乎在这位尚仪面前再留下什么坏印象,嘲讽的笑了笑“什么叫礼数?像崔尚仪这样的,不顾对方的心情就要强取豪夺的也算是有理数?”
“谢小姐说的对,不过老奴这是先礼后兵,”崔尚仪的脸色平缓,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谢紫韵陌生“所以老奴之前说过的话,拜托过小姐的事,还希望小姐一定要往心里去,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已经伤了和气,”谢紫韵不想和她多说,总觉得这位崔尚仪似乎是在宫里呆的太久了,言行之间总让自己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强势更加富贵却更加将自己的面目掩藏得更好的女人“所以崔尚仪不用多说,那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小姐……”纸鸢在她身后低声叫了一句,像是想要说什么“闭嘴,”谢紫韵是不会给侍女这是这个时候向崔尚仪表明自己决定的机会,大声回斥“本小姐和崔尚仪说话,还轮不到你多嘴。”
她的声音有些过于激动了,远远的,引来了颇多秀女的注目,却都是用一种“早就料到”的表情,面含一种极其隐晦的鄙夷看一眼,待看见了崔尚仪,又匆匆转过头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谢紫韵愤恨的看了纸鸢一眼,责怪着这个侍女的举动使自己连日来表面的平静终究是功亏一篑。
崔尚仪面露舒心的笑容“谢小姐或许以为自己还有考虑的时间?”
谢紫韵冷冷的看了这位尚仪一眼,“崔尚仪可否告知在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