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方慕雪阴暗的住处出来,月无瑕即恢复了常态。坐上青绸小轿,她低头思忖半晌,喃喃道:“慕容涵?蓝若衣?这不是慕容清扬父母的名字吗?东方慕雪到底和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仇怨呢?”又想到,自己今晚这么一番努力,东方慕雪竟然依然不肯开口,不禁有些沮丧,又有些怨恨。
“尊主大事在即,东方慕雪却如此顽固,看来我得用些手段才是了。”
想到尊主,月无瑕不禁露出痛苦之色。虽然和东方慕雪****纠缠,是始于尊主的命令。对于这个曾经救过她性命的尊主,她是既惧且爱。因此这些年来,她甘愿用自己的姿色和肉体,为尊主效力,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可是尊主,永远都是那样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用淡淡的语气,像吩咐其他人那样吩咐自己。
可不一样又如何?以自己的残花败柳之身,还能有什么奢望吗?
月无瑕一阵伤感,又一阵绝望。
月光渐渐暗了下去,天色却渐渐放亮了。长街之上,薄雾轻笼,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几缕袅袅的轻烟,从街旁人家的屋檐上摇曳而上,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淡淡的饭菜的清香也渐渐弥散出来,引得早行空腹的人肠胃咕咕作响。
从轿中走出,感受着周围的宁静与平凡,月无瑕无奈轻叹。这时忽然又想起东方慕雪的‘如果’,如果真的能和东方慕雪做一对平凡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再生上一男半女……岂非要比现在的刀光血影惬意的多吗?月无瑕自嘲的笑笑,像她这种人,连明天都是未知,可笑还要想到许久以后,岂不是太天真。
但岂不知,人生就是有太多的未知,因此我们才会对未来充满这样那样的幻想。有的人幻想青春不老,红颜永驻。有的人幻想功成名就,名利双收。而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早上,做着清梦的杨婉兮却不知道,他的父母正幻想着如何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唉!远哥哥,再过一个月零两天,婉儿就十七了,该想着给她寻一个好人家了。”杨夫人道。
“是啊!筠妹妹,想当年你可是十六岁就成了我杨靖远的妻子。”杨靖远颇有些得意地说。
“人家在跟你说女儿的婚姻大事,你却东拉西扯!”杨夫人紫如筠丢给丈夫一个嗔怪的眼神。
杨靖远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说,咱们婉儿虽然也到了年龄,可是也不愁嫁,干吗要那么着急把她嫁出去?”
杨夫人白了丈夫一眼,道:“你是舍不得女儿,可是真到了女大不中留的时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况且,咱们婉儿,她那容貌——”
杨靖远不满道:“我们婉儿的容貌怎么了?要我看啊好看得紧,难道谁还敢挑剔她不成?”
杨夫人道:“你呀!你真当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把你闺女看得跟个宝贝儿似的?殊不知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浅薄的很的,都是恨不得自己的妻子倾国倾城的。”
杨靖远嘟囔道:“你一竿子把天底下的男子都打死了,我当年可不是看中了你的容貌的才娶你的。”看妻子脸色不善,忙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当年可也是倾国倾城的”。
杨夫人“扑哧”笑出声来,看着妻子如花的笑靥,杨靖远不觉呆了:“夫人你现在是更胜当年!”
杨夫人啐他道:“你这个老没正经的,赶紧说正题吧。”
杨靖远正色道:“可是得好好思量思量,给婉儿找一个好人家,不能让她受了欺负。我看,清扬这孩子倒是不错,而且,跟婉儿又是青梅竹马的——”。
杨夫人打断他道:“趁早别动这个心思了。清扬他母亲昨日已说,她们是要和安逸王结亲了。而且,虽然咱们不嫌弃清扬是个瞎了的,可是听她那语气,是定要找一个家世样貌两全的人家的,很有些瞧不上我们婉儿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的了,我怎么觉得我这个姐姐近些年性情大变,一味的往那势利的路上走了。”
杨靖远不免冷哼道:“她们倒瞧不上咱们了!若论家世,我堂堂淮安国的大将军,何曾将她们放在眼中了。这朝中王公贵族,想巴结咱们的并不少,我只是想着树大招风,因此才谨言慎行,低调从事。若论他们家,慕容涵只是个从一品的文官,若不是念着与他们是旧交,且清扬这孩子确实可靠,我才不会巴巴的想把女儿下嫁给她。”
杨夫人无奈道:“谁叫我们女儿……唉!咱们也别怪人家,还是我们婉儿福薄,为今之计,还是要远哥哥你好好想想,我们这认识的人中,有没有那家子弟是能靠得住的。”
杨靖远沉声道:“筠妹妹你放心,我今天就着手办此事,定不会委屈了咱们的宝贝女儿。”
夫妻二人计议已定,这边天色也大亮了,杨靖远就不再耽搁,起身洗漱完毕,匆匆用了早点,便匆匆出门了。
直到晚饭时分,杨靖远才回来,一脸的喜气洋洋。看他的神色,杨夫人也颇为高兴,以为总算有了好消息。忍不住当着女儿的面就问道:“远哥哥可是有了好消息?”
一边的杨婉兮就偷笑:这夫妻二人,当着外人还好,可是在自己家里,每天也哥哥妹妹的叫着,叫人听了颇觉肉麻。不过,这两人感情好的,还真是让人羡慕。
杨靖远喜滋滋道:“那是自然。我一声令下,我那帮旧部就张罗开了。现在已把京城中青年才俊都给我搜罗来了。”说话间从袖中拿出一张折起的写满了人名的单子。
杨夫人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所列不仅有人名,出身,就连身高长相、品性才学都有简略描述。就满意的点点头,对杨靖远说:“远哥哥也不要尽挑着那些大家子弟,这些人往往都是难相与的。而那些家世中下的,倒可更留心些。只要人品好,其他倒还在其次。”
杨靖远点头称是。
杨婉兮不禁有些好奇,于是就问道:“爹爹搜罗青年才俊干什么?可是为培养接班人吗?”
杨靖远夫妇相视一笑,就都支支吾吾不答,杨婉兮倒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也就不再问了。二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晚上睡前不免又仔细地对着名单,斟酌挑选,然后将挑出的人选又写在另一张纸上,这才安稳睡下。
次日,杨靖远又是早早出门,晚晚回来,不想这次回来后,却满面怒容。
这时杨家母女二人正在吃晚饭,看到杨靖远的样子,赶忙放下碗筷。杨夫人忙吩咐下人拿来盥洗用具,伺候丈夫洗脸。杨婉兮则亲自倒了一杯温温的茶水,捧到了父亲面前。
“这帮阳奉阴违的王八蛋!”杨靖远洗漱完毕,实在忍不住,就粗声骂了起来。
“远哥哥!”杨夫人赶忙柔声叫道,并看了看一旁的女儿。
杨靖远颓然倒在椅子上,无奈道:“筠妹妹你是不知道,今日我按照名单所写,去找这些小家伙的老子们。不想一开口,这帮比狐狸都狡猾的东西就猜到了我的用意,不是支支吾吾说年纪尚小,就是说已有婚约了,要么就东拉西扯。更气人的,田御史那个混蛋,竟把他最不争气的儿子颠儿颠儿叫来。我一看,就是一个十足的酒囊饭袋。我这气不打一处来,就把他痛揍一顿。想我杨靖远纵横沙场数十载,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真真的是气煞我了!”说罢端起杨婉兮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杨夫人也失望道:“就没有一个看入眼的吗?”
杨靖远摇摇头。
杨夫人只好劝慰丈夫道:“远哥哥也不要着急。婚姻大事,并不急于一时。虽说此时没有合适的,但我们还可以再找,慢慢来,说不定将来就碰上好的呢!”说罢,自己却不免也叹了口气。
杨婉兮可就忍不住了,一边又去给父亲续茶一边问道:“婚姻大事?我说爹爹这两天怎么这么忙,原来去给人做媒去了。人家不答应,爹爹也不用如此生气呀!——不知道爹爹要给哪个做媒呢?”
杨靖远见女儿又问,就看看杨夫人。杨夫人想,反正此事女儿早晚会知道,而且也想听听女儿的想法,就点点头。杨靖远这才道:“咱们家能让你爹爹我这么卖力办事的,除了你,还有谁呀!”
杨婉兮一时没反应过来,愕然道:“我?”
杨靖远就呵呵笑道:“是啊,爹爹的宝贝婉儿的婚事,可不是大事么!”
杨婉兮一惊,手中的茶就洒出多半,她一边擦拭茶水一边急问道:“爹爹要把女儿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