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落照残红的傍晚,杨婉兮如往日一样倚在房前廊柱上,面对着如泣如诉的夕阳,心绪却有些萧索。
这两日身上一直懒懒的,当然这还是那几杯酒的缘故。
那天早上醒来之后,对于夜里的情形,她已忘得差不多了。不过间或的清醒,倒也让她不能忘记一些事。比如自己疯疯癫癫的举动,比如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他是否存在都让人有些怀疑,因为清醒后的杨婉兮没有从房中找到一丝他的痕迹——除了自己身上盖的薄被。
当然,她自然也想到,她被田妃云妃二人捉弄了。杯中的酒定是被她们动了手脚,只是她们做得颇为高明。这也似乎在提示杨婉兮,告状是不明智的。何况自己也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不过从那天后,她们倒也没有再来搅扰,这让杨婉兮很是有些庆幸。但那药酒的后遗症却让她足足休息了三天,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杨婉兮虽无奈,倒也坦然了。不过这却让海棠那个小丫头很是生气。因为二妃的恶作剧,让夫子这样难受,还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太后的寿诞之期愈来愈近了,她的礼物还没有影儿呢!
不免就有些唠唠叨叨。一会儿说要到父皇那里告状,一会儿又要让御医给杨婉兮治病。杨婉兮再三安慰,终于让那个小丫头稍稍地放下了心。
不过算算时间,也快要到自己休假的日子了。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回家去呢?
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有些疑心,二妃给自己下的药,怎地如此奇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仅如此,第二日倩儿服侍她洗漱的时候,她无意中照了照镜子,原是想看看自己的脸色,却无意中发现,脸上的毒斑似是淡了许多。难道——那种药竟然能解蛊毒不成?
想到此,她不禁摇头自笑,这怎么可能呢!那两个人怎会如此好心,给她来拿解药用,不害死自己就不错了。
正自胡思乱想间,忽听倩儿在房中叫道:“杨教习,吃晚饭了!”
杨婉兮本不想吃,但想到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这身体就有些吃不消。若不勉强吃些,恐怕这个月的假期就要泡汤了。
于是便扶着廊柱站了起来。不想坐得久了,忽然这么一站,便眼前忽然一黑,身子又是一软,人就不由自主向前倒去。
“惨了!”杨婉兮心想:这样直直地摔下去,一定会磕得鼻青脸肿的。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着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噗!”的一声,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身体却落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上。
“咦?”杨婉兮忙张开双眼,却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又看到了脑勺下肉乎乎的脖子。
“杨姑娘,你站的好好儿的,怎么跟自己过不去呢?要往地上撞?”杨婉兮挣扎着刚要站起来,祥子公公的声音便从那脑勺的背面传了出来。然后一个胖胖的脸便也转了过来。
“原来是祥子公公!”杨婉兮此时已恢复了些力气。便扶着祥子公公站直了身子。“多亏了您,否则婉兮恐怕要破了相了!”杨婉兮虚弱地笑道。
“杨姑娘这是怎么了?”祥子公公有些担心地问。一边扶着杨婉兮慢慢地走向她的房中。
“没什么大碍,坐得久了,忽地站起来,有些头晕罢了!”杨婉兮道。
“老奴怎么听人说,姑娘这两日身上不好?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吧?”祥子公公道。
杨婉兮心中一动,忙道:“哪有!这两日有些虚弱而已,公公也知道的,恐怕还是蛊毒闹的。劳公公费心了!”
“嗯!老奴费心不费心的,倒也无妨。不过——皇上可是着实惦记着姑娘呢,这不,还特地让老奴给姑娘带了这些的补品和药来。”祥子公公指了指身边的小太监。
“这——真是有劳公公了!”杨婉兮真诚地道。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杨婉兮房门口,倩儿从里面看到了,忙迎了出来,接住了杨婉兮。又忙向祥子公公问了好。
祥子公公点点头,道:“杨教习这两日身体不适,你要悉心照顾。若是有什么需求,可直接到主管太监那里去取,就说是我吩咐的。千万莫要偷懒,若是伺候不好,或是惹得杨教习不快,我可不饶你。”倩儿心中暗惊,忙答应下了。
祥子公公这才对杨婉兮道:“东西既已送到,老奴就告辞了!姑娘还是好生将养着,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杨姑娘,这宫中不比外面。说话行事都要万分小心才是。特别是有些东西,能不吃就不吃,能不喝尽量不要喝,要知道,这病从口入——姑娘千金之躯,更要爱惜才是。”
说罢,便留下包袱和小太监走了。
留下杨婉兮一人暗自琢磨。
这边,倩儿小心扶着杨婉兮坐下。因为祥子公公刚刚训话,特别是祥子公公对杨婉兮的关切,让她不免心中暗自惊惧,活在这皇宫中,这点眼力和心力,她自然是有的。何况,她又想起大家的议论,不免就多了一个心眼,万一这个杨婉兮——那自己现在巴结着点,将来的好处就大了。
这样想着,服侍得就更殷勤了。一直到了上灯时分,还不离去。杨婉兮不知她为何如此,但拗不过她,倒也罢了。
一灯摇曳,不知不觉夜色便深了。熬了许久的倩儿终于熬不下去了,便在杨婉兮的催促之下回去睡了。
杨婉兮自己关上了门,这困意便也上来了。便要熄灯睡去,不想此时忽然“砰”地一声,从梁上落下一物来。
杨婉兮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底下微微蠕动。仔细看去,却似乎是一个人的模样。
杨婉兮又是一惊,忍不住低呼一声。正要开口,却听那人道:“莫要——高声!吵了别人、就、不好了。”声音断断续续,很是艰难。
杨婉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你快些离去吧,否则我可要喊人了。”
“哼哼!”那人低笑一声,道:“杨教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前两****才帮过你的忙,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情呢?”说罢,头一歪,便昏过去了。
“什么帮我的忙?”杨婉兮一头雾水道。“喂喂!你醒醒啊!”她伸手去拉那人的衣襟,手上却沾满了湿乎乎的东西,她仔细一瞧,原来是血。
杨婉兮又是一骇,便忍不住有些慌了,他使劲拍了怕那人蒙着黑巾的脸,那人却像死了一般,毫不动弹。
“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死到我这里我怎么跟别人说呢!一个蒙面黑衣人半夜跑到我房里死了——?”杨婉兮懊恼道。
忽然,她愣了一下“黑衣人?两天前?难道是他?”
杨婉兮有些吃惊,但隐约的有些兴奋。这个神秘的黑衣人,难道就是自己曾怀疑他存在的那个人?那,他怎么会——?
虽然杨婉兮有着诸多的好奇,但看这人的状况,似乎是很不妙的样子。“算了,先救人再说吧。”
她看了看黑衣人,发现他的上半身都被血浸湿了。她便解开他的上衣,这颇费了她一番功夫,待得衣服解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呈现在她的眼前。
杨婉兮倒吸一口凉气。这道伤口似是被什么锐器所划,从左面肩膀,一直划到右边肋骨下,深可见骨,也不知道伤了内脏没有。
“没办法,又不能叫别人帮忙,只能自己试试了!”杨婉兮无奈地想。
于是便在自己的包裹中翻了一通,果然找到了一些治疗外伤的常用药(这些药自然是杨夫人所备之物,虽然看来无用,不过是取个有备无患之意。)。于是她便用清水洗了黑衣人的伤口,然后上了药,又撕了一条干净的床单,将伤口牢牢地包扎上了。这样一番忙碌,已是大汗淋漓。
然而看看黑衣人,依然是昏昏未醒。
“是不是伤的太深?药力不够啊?”杨婉兮想。
忽然又想到祥子公公带来的包袱。心中一喜,便忙去拿了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些罕见的补品,其中竟然还有一株很有些年头的人参,还有几棵雪莲,还有一株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这些东西虽好,可是没什么用啊!又不能直接啃来吃,况且他也吃不下啊。杨婉兮不禁又犯了愁。
想了半天,却还是被她想了一个无奈的法子。她自己将将人参和雪莲各嚼了些,不过都是皱着眉头嚼的。然后想要将嚼过的东西喂到黑衣人嘴里,当然,要这样做必须要先将他蒙面的黑巾解开才行。
杨婉兮不知道,她这一解,便解出了一个长长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