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暗淡的天色中,一群仆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二门。
杨婉兮定睛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卓然而立。天色暗淡,只见这人一身戎装,身材魁伟,两只眼睛在暗中也犀利无比,一身的铁血气息,夹杂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杨夫人忙迎上前去,杨婉兮也慌忙跟上前去,内心不免有些忐忑,正要行礼,却忽然觉得身子一紧,一双大手将自己凌空抱起,接着一张满是胡渣的脸贴了上来,伴着轰隆隆的声音:乖女儿,想死爹爹了!哟!你可是重了很多哦!接着又是一阵恣意的爽朗的笑。
杨婉兮霎时间脸颊绯红。这个“父亲”,竟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亲昵行为,让她又羞又窘。
杨夫人笑嗔道:“这么老大的人了,还是没正型,女儿大了,你怎么还说抱就抱,你没看到女儿都害臊了吗!”
杨靖远这才恋恋不舍的把女儿放下,一边嘟哝道:“再大也是我的宝贝女儿。”然后又仔细打量了杨婉兮一番,很满意的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哪,乖女儿,你不错!”杨婉兮赧然。
杨靖远这才转向杨夫人,看着妻子在暗夜中闪烁着水光的眼睛,低低说了一声:“夫人,你辛苦了!”
杨夫人看着丈夫,一天等待的辛苦,内心的焦虑,甚至多年独自支撑的心酸,渐生的怨愤,就在这一句话间,都化为乌有,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不觉潸然泪下。
杨靖远轻叹一声,搂住妻子,让她靠在自己厚实的肩上,轻轻拍打她的背。良久无言。气氛渐渐沉默了下去。
忽然“啊嚏”一声,原来是夜晚风凉,杨婉兮有些吃不消了。
杨靖远夫妇立时惊觉,原来只顾伤感,把女儿给晾在一边了。
杨婉兮看着被打断的两个人,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鼻子痒痒了——”
杨夫人忙紧张道:“哎呀!乖女儿,你没事吧?不是又染了风寒了吧?”杨靖远也一脸紧张的盯着杨婉兮。“又?乖女儿,你生病了?怎么我都不知道,快让为父瞧一瞧,没有什么大碍吧?”
杨婉兮无奈的赶忙摇头,这夫妇二人,可真是同声同气。“没事没事,只是一个喷嚏,嗯,那个,我们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杨婉兮忸怩道。
杨靖远大笑,杨夫人也乐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我们一家子团圆的日子,不开心的事不要提了,我们一起吃饭去,再不去要饿坏我们婉儿了。”
杨靖远携着夫人,拉着女儿,一起回到内院,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共进晚餐去了。
到了厅中,杨婉兮这才看清杨靖远的形容。只见他大概四十多岁年纪,剑眉虎目,鼻子刚毅挺直,就连嘴唇都是有棱有角的。再配上黑红的肤色,一身的铠甲,真的就如年画上的天神一般。奇怪的是,对于这个本应很生疏的父亲,杨婉兮却一点隔阂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有些亲近,大概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又闲话一时,看女儿神思倦怠,杨靖远这才意犹未尽地让女儿回去休息。然后夫妻二人互诉衷肠,剪烛夜话不提。
第二日,族中亲友齐来恭贺,男女老少齐聚一堂,杨靖远夫妇自是忙碌不堪。杨婉兮本不想参加这个聚会,因为虽是亲族,对她而言却陌生得很,况且从莲儿口中,知道以往碰到家族聚会,杨婉兮是历来都躲得远远的。这次她也乐得借这个名义清闲清闲。
早饭过后,她便拿了一本闲书,找了花园中一个僻静的角落,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暖风怡人,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忽觉得有些人声穿了过了,半梦半醒间,只听得是一男一女,而且那个男子的声音很有些熟悉,于是就醒了过来了。
只听得那个男子说:“婉柔小姐,你说婉儿托你给我带句话,还要避人耳目,这里没有他人,你可以说了吧?”
这分明是慕容清扬的声音。
那个叫做婉柔的女子轻笑一声,然后开口道:“我若不这么说,你会跟我来吗?”声音甚是娇媚。
“婉柔小姐不要说笑了,还是赶快说正事吧。我们孤男寡女的独处,万一被人看见,会有损你的名节。”慕容清扬道。
“哟!什么孤男寡女的,你天天往婉兮那个丫头那儿跑,怎么没见你避讳什么,反倒跟我一本正经。”女子娇嗔道。
“这——我是把婉儿当作亲妹妹,只要自己行得正,别人岂有他念。”慕容清扬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嘛,自古才子爱佳人,她那样不堪的容貌,你怎么会对她……嘻嘻,原来是我多虑了。”女子娇笑道。
听到这儿,杨婉兮心道:不知这婉柔是何许人,怎么听她跟慕容清扬说话怎显得这样轻薄。待要不听一走了之,又怕两人发现自己,彼此落得没趣,所以就屏气敛声。躲在了一块山石之后。
只听慕容清扬说道:“婉柔小姐这样说,就有些无礼了。婉儿是你的堂妹,你本该多加体恤才对,怎么也像外人一样说她长短。”
杨婉兮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婉柔”竟还和她有这样一重关系。不禁就动了好奇之心,想要看看这个“堂姐”是什么模样,于是偷偷的探出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湖边,立着两人,背对着自己的自然就是慕容清扬。而在他对面,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穿着梅红罗衫,衣服剪裁得极是贴身,更衬得身材妖娆。粉面朱唇,柳眉凤眼,眉梢眼角,带着浓浓的媚意。
听得慕容清扬的话,她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却娇笑道:“是了是了,我的大才子,我错了,小女子胡言乱语,你可不要怪我才好哦!”一边悄然依偎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温热感觉,惊得慕容清扬忙后退两步,然后用手一推,不想却碰到了两团柔软,急得赶忙又退了几步。
杨婉柔咯咯笑了起来:“我还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不想原来你也不老实。”
慕容清扬脸都红了。急道:“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不过我看婉柔小姐并无他事,请恕我先告辞了。”转身就欲走。
杨婉柔一把拽住慕容清扬,随即又把身子贴了上去,“别急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看这里并无他人,正是你我共诉衷情的时候。。。”
慕容清扬待要去推,却又害怕又碰到不该碰的东西,就这样被八爪鱼似的杨婉柔搂着,不免大为尴尬,一时之间窘迫万分。
杨婉兮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出去喝止,却怕闹将起来难以收场。何况这种局面,自己看到了,那两人都难堪,以后还怎么相处。正踌躇间,忽见脚边有几块儿碎石,灵机一动,随手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朝着两人身后湖中丢去。只听“咕咚”一声,水花四溅。
“什么东西?”杨婉柔吓得一怔,慕容清扬趁机脱身,仓促拱手道:告辞。急急离开。杨婉柔正要追上去,忽听道远处一阵女子的笑声,朝这边而来,便只好作罢。望着慕容清扬远去的身影,她却收起了脸上的媚态,一脸凝重之色,思索半晌,别无他计,也离开了。
这一方天地又恢复了宁静。
杨婉兮这才伸了伸懒腰,从山石后蹦了出来。
想想刚刚所见,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气的是杨家这样的大族中,竟然会有杨婉柔这样不知羞耻的人物,笑的是一向淡定自若的慕容清扬也有这样的窘态。
看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想起来了。于是就往自己的院中走去,走到一半路程,就看到莲儿一脸着急的四处观望,一看到杨婉兮就急忙跑上前来,一边喘气一边急着说:“小姐,快点吧,夫人正到处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