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安于洛商处理完国事,不觉有些高兴,道:“总算这一年没有白忙活,这水患之灾,倒是比往年要好很多了。”
又问一边的祥子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祥子道:“刚刚亥时一刻,皇上您今儿个倒早,不知道今儿晚上要到哪个宫里歇息去啊?还是田妃娘娘那儿吗?”
安于洛商想了想,道:“田妃那儿就算了。皇后这几日身体也不好,这会儿一定睡下了——朕想起好久都不曾到舒宁宫去了,也不知道海棠这孩子这一段时间怎么样了?”
祥子笑道:“这个嘛,奴才倒是有所耳闻,说是公主今日上学很是勤谨,似乎和那个杨家的丫头处得也挺不错的!”
“哦?”安于洛商奇道“海棠那样淘气,她竟然也能约束的了?”
祥子道:“这详情嘛,奴才却不清楚了,正好皇上这会儿有兴致,何不自己去问一问?”
安于洛商点头道:“这倒也是。”
于是带着祥子一路向舒宁宫去了。
舒宁宫里,淑妃一边借着灯火刺绣,一边想着心事。
看看天色,今天恐怕又是白等了。那精心熬制又放在冰上冰了许久的燕窝粥,恐怕又要倒掉了。算算时间,皇上已有一个月未到舒宁宫了。据说最近一直都在田妃那里歇息来着。不知道这一段时间田妃又出了什么新花样,竟能夜夜留住皇上。以至于其他几宫,各各翘首盼望,却天天失望。甚至连皇后那里,都对田妃颇有些微词。这样下去,恐怕……
这样想着,忽见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道:“娘娘——皇、皇上……”
淑妃手一抖,却被针刺破了手指,她忙抬起手指拿绢帕按住了,一边忙问道:“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宫女连连摇头,一边又喘着气道:“皇上来了,刚刚进门,奴婢就忙跑进来通知娘娘”。
淑妃一阵紧张,忙看看自己,只是一身寻常素衣,待要去换却是来不及了。而且钗环首饰等物皆已取下,此刻却是素面朝天。不免有些心虚,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迎了出去。
安于洛商见到一身素衣、不着妆饰的淑妃,不觉眼睛一亮,遂笑着道:“朕有一阵子没过来了,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海棠呢?”
淑妃见问,不觉心中一酸,却强笑道:“海棠早睡下了。皇上国事繁忙,自然无暇顾及臣妾母女,倒是保重龙体要紧,不要太劳累了。”一边又对宫女道:“快把我刚做的燕窝冰粥端一碗来。”
安于洛商道:“唉!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其实这一段时间确实是忙,又要到汛期了,总要防患于未然,若是还像往年一样水患不断,必然会使我国力削减。再者,这京中这一段也不平静——不过话说回来,这忙归忙,我总该来看看你们才是。”
淑妃欣慰道:“皇上有这份儿心,臣妾已是感激不尽了。怎敢奢望您丢下国事来顾私情呢!何况这一段时间,我们确实也无甚大事,特别是海棠这孩子,这一段时间懂事多了。”
安于洛商饶有兴味道:“哦?我也听说海棠这孩子这一段时间很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淑妃笑着指着墙壁和帐幔道:“皇上您瞧瞧这是什么?”
安于洛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壁上、帐幔上贴了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看样子是纸做的,而且有模有样的。不禁奇道:“这是什么?”
淑妃笑道:“这是海棠做的纸工。皇上您再瞧瞧这地上。”
安于洛商仔细看去,只见地上画了一些线条虽简单,却是惟妙惟肖的图案。又问:“这又是什么?”
淑妃道:“海棠说这叫‘简笔画’”。
安于洛商笑问:“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难道都是杨家那丫头教的。”
淑妃笑道:“这个还不算呢!有一天臣妾问海棠到学堂都做了什么,你猜她说什么来着?”她看着安于洛商,忍俊不禁道:“她说:‘看蚂蚁’”。
安于洛商愣道:“看蚂蚁?”
淑妃点点头道:“可不是吗?臣妾也纳闷儿呢,就问她蚂蚁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这丫头说,这其中的学问大着呢?您说,这不是傻话吗?”
又道:“还有一天,海棠下学回来,我发现她身上脏兮兮的,问她做什么去了,她说是到什么丛林探险去了。这丛林探险又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我问她她却不说。您说,这可不是太古怪了吗?”
安于洛商点头道:“是够奇怪的。”心中忖道:这杨家的丫头怎么这么奇怪?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啊?
只听淑妃又道:“不过这杨家的丫头着数虽有点古怪,却倒也着实有用。海棠这孩子现在可比以前懂事多了,再不欺负小宫女了;而且每天按时作息,也不折腾了。皇上是没见到,最近她这脸色,都好很多呢!”
安于洛商听淑妃这么一说,越发地对杨婉兮感到好奇了。这时宫女端来了冰粥,他一边慢慢地喝着冰粥,一边想到:前一段时间杨婉兮让人送来了一张什么“课程表”,自己因为忙于水患之事,倒也不甚在意,这时想起来,那张“课程表”倒是挺特别的。一则这种七天算一个学习时段的事就挺新鲜,而且这教授的内容,更是与一般的夫子不一样。没想到这才十多天功夫,她就玩出这许多的花样。心中就有些意动,极想去亲自看一看,到底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样教书的。
于是就问淑妃道:“朕去看看海棠,怎么这孩子睡这么早?”
淑妃道:“她呀,现在天天如此,说是明天还要早起上学,我让她多陪我一会儿她都不肯。”话语当中不免有了些无奈的意味。
安于洛商笑道:“这倒也奇了。”于是径直走到了海棠睡觉的房间,只见这小丫头睡得正香,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鼻息均匀幽细。不觉用手抚了抚她的小脸,又亲亲她的额头。
淑妃在一边说道:“这孩子前些天一直惦着你呢,不想你来了她却看不到,明儿早上起来又该埋怨我了。”
安于洛商笑道:“我既来了,就不走了,好在这两天倒也不怎么忙了,我就天天过来看看你们也不算什么。”
淑妃一听此言,喜道:“皇上此话当真吗?”
安于洛商道:“自然是真的,你何必又疑神疑鬼的。”
淑妃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恐怕田妃妹妹那里——”。
安于洛商道:“你又何必替她操心,这宫里还有朕的许多妃嫔和子女,朕总不能天天耗在她那儿。”
心中却想到:前一段时间田妃进的点心味道是不错,不过总觉得有点奇怪,每次在她那儿用过点心,这兴趣都会比往日要更浓些。看到盛妆丽服的田妃,总是情难自已。于是这些日子就难免有些倦怠。当然他倒也对那点心怀疑过,偷偷藏了些让祥子去验,却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不过这心里,却总是有些芥蒂,因此就想,先冷一段时间也好,正好跟海棠母女享享天伦。
淑妃却不知他所想,听安于洛商说出那样的话来,不免有些凄然,道:“是啊!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子女,怎么可能将心思用在一人身上呢!”
安于洛商知她多想了,便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又何必自寻烦恼?”
淑妃忙收拾了情绪,笑道:“臣妾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不过皇上说要常来,妾身自然是很高兴的。明天海棠醒了,看到皇上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儿呢!”
安于洛商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淑妃见状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心里总是放不下我们娘儿俩的。不过您看这天色已晚,臣妾怕皇上乏了,还是赶快歇着吧?”
安于洛商点点头,淑妃又亲自侍候安于洛商盥沐,然后又不免说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体己话儿。
安于洛商因多日未见淑妃了。此时看她,虽是家常素服,却更显雅致俏丽。比起浓妆艳抹的田妃来,别有一番韵味。她虽不像田妃那样,会撒娇耍小性儿,但那一股子细致熨帖,却是让人颇觉得惬意。况且二人这也算是小别胜新婚,因此郎情妾意的,着实温存了一晚。
第二天,安于洛商却依然是早早起床上朝去了,当然,海棠这丫头依然酣睡未醒。等得早朝完毕,又处理完了一应杂事,看看天色已不早了。想起昨夜的谈话,不觉便来了兴致,带着祥子一路向善教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