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婉兮离去,东方慕雪却又再停留了片刻。掀起帘子细瞧了瞧,确定了偷听之人已然离去,这才冷笑一阵,想:“这如意阁,果然对我不放心啊!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去解释了。不过今天自己跟这个小丫头的谈话,倒是够他们琢磨的了!”
又想到:“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生活了这么久,才遇到杨婉兮,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只是很可惜,自己却无暇跟她叙旧,因为眼前还有大事要做。而且,她那样的身份,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呢?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心机,因此今天倒是省了自己很多力气,否则,如意阁那边倒也不好交代。”
这样想了半天,觉得思绪如麻,于是轻叹着说道:“杨婉兮,你自己珍重吧!”于是也离开了望宾楼。
不想东方慕雪走后不久,他所坐的雅间的窗子“咯”地一声轻响,却从外面滑进来一条黑色人影。
他坐在东方慕雪坐过的座位上,一边嘟囔着:“说这么久都没有说到正题儿,尽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害我在外面吊了那么久,又累又饿。唉!这打探消息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怪不得瑞子偷懒,让我给他顶缸。”一边看着桌上未动过的饭菜,拿了东方慕雪的筷子,尝了一口,不禁啧啧叹道:“望宾楼”的菜倒也不错”于是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时,刚才迎过杨婉兮的店小二却进来了。他本是要来收拾碗筷的,因为客人已经结账,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在。心中不由得纳闷:这先生是怎么进来的呢?又不敢问,因此也就退下了。
这人吃饱喝足,却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然后一路悠哉地走向宫城。待得走到宫城门口,这才一改脸上神色,换了一副着急的模样,一路小跑着进了宫。守门的卫士刚跟他打了招呼:“祥子公公出门啦!”这边早不见了他的人影。
这祥子自然就是当今皇上安于洛商眼前的红人——祥子公公。
祥子一路跑到上书房,脸上早已是红扑扑的了。看到他回来,安于洛商不禁笑道:“你这奴才可回来了,让我好等!”
祥子媚笑着蹭上前去,一面说:“奴才回来晚了,请皇上责罚。不过奴才知道皇上等着奴才的消息呢!可否等奴才说完了,再打奴才板子也不迟啊!”
安于洛商笑骂道:“你这狗头,难道我还真打你不成,尽说些无用的,还不把探到的消息如实说来。”
祥子喜道:“多谢皇上!”一面又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好在他口才不错,竟然将两人的话记得一字不漏。
安于洛商听罢,却迷惑了:“27岁?40岁?这又是从何说起?王菲又是谁?本朝有这样一个歌者,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他们言下之意,倒像是故人,这怎么可能?这杨婉兮明明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和那些人混到一起了?”
转头看祥子,却见他也一脸无奈的样子。
安于洛商心道:“这两个人如此奇怪,倒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这东方慕雪处心积虑地阻拦杨婉兮进宫,倒也颇为可疑,难道这诗会中,也有那些人的猫腻不成?”
祥子看着主子脸色阴晴不定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问道:“主子可是想到了那件事么?”
安于洛商点点头,道:“既然你也想到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去看看有什么新的变故,也查查东方慕雪的底。”
祥子点头应是,又忍不住道:“那杨婉兮,皇上准备怎么办?”
安于洛商不禁就有些不虞,道:“小丫头太可恶!做宫廷教习就那么可怕吗?怎么跟要进龙潭虎穴一样?什么叫‘不是人待的地方’?难道朕就不是人吗?那韩玉笙巴巴地想进来,她却如此不知好歹,朕一定要好好惩治惩治她……”
祥子不禁暗暗为杨婉兮叫苦。说实话,他还是很有几分欣赏这个小丫头地。因此此时不免有些后悔,那几句话若是自己不说,皇上也未必知道,可现在,竟给她招来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正暗自感叹,不想安于洛商接着又道:“既然她这么不愿意进宫,朕就一定要让她进宫,等到了宫里,朕就让她看看,这宫里是否真的那么可怕。到时候……哼!”
祥子不禁目瞪口呆:主子今天怎么了?怎么像跟人赌气似的?一面又觉得好笑,不由地偷偷龇牙咧嘴。
这安于洛商一番牢骚发泄完毕,却见祥子的模样,不禁有些羞恼,斜眼看了祥子,似笑非笑道:“你好久没去善教宫了吧?我想春娇应该想你想得紧呢!”
祥子骤听得“春娇”二字,猛的一愣,猛地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面往外窜,一面嚷道:“皇上,奴才办正事去了!”说话间,不见踪影。
安于洛商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心里觉得痛快无比。
这边祥子一边窜,一边在心里无奈道:“这是什么主子啊!”
这边安于洛商笑毕,便召来一个小太监,让他拟了一份旨意。并严令即刻下达。
这小太监看看天色,不禁心中奇怪,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暗自想:“皇上今天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于是,刚刚回家不久的杨婉兮,甚至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接到了让她如同吞吃了一堆苍蝇似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大将军之女杨婉兮,品性贤淑,才华卓绝,在今届诗会上一举夺冠,可谓是冠古绝今,堪为本朝女子之楷模,特此御封为宫中一等教习,享受朝中二品俸禄。望此女体恤皇上嘉奖爱惜之意,万毋推脱。待得三日后金殿谢恩完毕,便即刻进宫。钦此!”
那太监读完圣旨,看杨婉兮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以为她是高兴傻了。于是也笑着说:“恭喜杨姑娘,如今做了宫中教习,可谓是一步登天,这样的殊荣,可是天下少有的,还不快领旨谢恩啊!”
一边的杨夫人见女儿没有动静,忙站起身来,一边替杨婉兮接过了圣旨,一边笑着说道:“公公辛苦了!杨忠,快请公公去歇息一番,喝些茶水,千万不要亏待了公公!”
杨忠闻言心领神会,便引那太监下去。
杨夫人此时才回过头来看女儿。只见杨婉兮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不知她正在想什么。但看那样子,似是对做宫廷教习一事颇是耿耿于怀,不由得安慰道:“婉儿也不要着急,若是你不想去做那个什么宫廷教习,在金殿谢恩时可以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或者,我给你爹爹送个信,让他去跟皇上说……”。
杨婉兮摇了摇头道:“母亲不用费事了。虽然女儿愚钝,可也知道这诗会之后,没有去金殿谢恩,断不会有这样直接下旨拔擢的事,这其中必然有缘故。况且,爹爹刚刚才走,现在却为着这样的事把他叫回来,很是不妥,还是不要给他惹麻烦了。为今之计,还是等女儿上金殿之后再说吧。”
虽这样说,心中却总是忐忑。刚刚才和东方慕雪议论过这些事,不想还没轮到自己拒绝,这圣旨已下。这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
况且,自己虽说要到金殿再说,可是到了金殿,难道自己有勇气拒绝吗?过往的二十多年的生涯,对于变幻莫测的命运,她一向都是逆来顺受惯了。往往都是她随遇而安,却从来很少想过去拒绝。也难怪陆嘉音说她懦弱。
想到陆嘉音,她不禁有些想哭的冲动。自从重生到这个王朝,待在深闺之中,在这个看来是固若金汤的杨府中,本以为得到最好的保护了。不想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竟然还是将她生生从杨府剥离出来,丢到那深不可测的皇宫之中。离开了陆嘉音,离开了杨府,她还能生存下去吗?
何况,是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到处是黑暗和阴谋的深宫。尽管她只是一个教习,可是,被卷入了那个绞肉机中,她还会有几根骨头留存?
一时间,只觉愁云惨淡。
杨夫人见女儿此状,也很是愁苦。本来杨靖远常年在外,只有女儿和她相依为命。若是女儿进了深宫,岂不只剩下自己一个?这样的清苦局面,单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心寒。何况,女儿和自己一样的胸无城府,这到了深宫当中,怎么让人放心呢!
这天晚上,杨家母女二人,皆是一夜无眠。